“不是的……不是这样的……”她惊恐地抬头,瞪得大大的眼满是惊惧,“娘不是我害的……娘说过的……那不是我的错……不是……”
——她不是故意的……不是……不要这样子说她……不要……
童年的记忆早已模糊,可是唯独那年夏天的事情,仿佛梦靥般,日日夜夜纠缠着她,时时刻刻也不愿放过她。
那种冰凉的湖水不受控制地涌入鼻腔、口里的感觉让人恐惧,那种四肢都抓不住着力点的恐慌,时隔多年,依然清晰无比。
“不是你害的?”他嗤笑一声,“若不是你不听话跑到湖边去玩耍,还不小心掉到湖里去,你娘会因为救你而溺死?若不是因为你,你娘如今还会活得好好的!”
“……为什么……”再也掩饰不了的悲哀,再也无法忽略的伤痛,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着,每一次的呼吸,都仿佛是利刃在凌迟着,一下、一下,每一下都是深入骨髓的痛。
“……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残忍……”无边的伤痛都随着这句话语,赤裸裸地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她压抑着心中愈来愈浓的悲哀,眼神沉痛地望着他,控制不住地再一次问他,“……为什么你可以说出这么残忍的话?”零散的发丝飘散在额前,透过发隙露出来的眼神有着无法忽视的哀痛,她的表情更像是绝望到底的困兽,只能发出徒劳的悲鸣。
那是她心中永远也无法痊愈的伤口,更是永远都无法淡去的伤痕,时间的流逝,只能使它逐渐地溃烂,却无法使它消失。她只能看着它,隐在黑暗的角落里,一点一点地溃烂,看着它,一点一点地加重,却始终无能为力。
无能为力地看着它,将它掩在心中的黑暗里,用层层的伪装将它包围起来,连碰触一下都不敢。
因为,就算只是轻轻地碰触一下,也会让她痛得无法自己。
可是——
双手不受控制地紧握成拳,指甲刺破了掌心里柔软的皮肤,细细的血丝慢慢地渗了出来,单薄纤细的身子更是无法抑制地微微颤抖着,仿佛秋风落叶般,岌岌可危。
——轩辕祈,为什么你可以这么残忍?就只是因为你认定了我害得你娶不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你就可以这样子来伤害我么?你永远也无法了解到,那种伤口被硬生生地撕开,再被重重地刺上一刀的痛……
面对她的控诉,轩辕祈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而已,幽深如寒潭般的黑眸深邃难懂,丝丝难以言明的光芒在幽眸中明明灭灭,最终,黑眸沉了沉,一切便归于平静。
紧抿着的薄唇忽的扯出一个小小的弧度,一个小小的,充满着嘲讽的弧度,他像是看戏般,置身事外地抬起她的下巴,讥讽道:“这样便是残忍了么?”
“……”她用力地想要紧抿着唇,却始终徒劳,怎么也抑制不了不住颤抖的唇,美丽的眼眸浸在清澈的液体中,就连浓密的眼睫毛,也被清澈的液体所浸湿了。
“你代替柳芸甯入宫的时候,想到的难道都是荣华富贵?难道就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说话的同时,他手上愈加用力,很快的,莹白的下巴染上了一层红紫色。
“……放开……”她艰难地说道,“……放开我……”
“哼!”他哼了一声,手向前一用力,依言放开了她,不出所料地,柳韵凝整个人都被他的力道甩得踉跄了一步,向后退了好几步才站稳,抚着心口,急促地呼吸着,冷汗从额际不住地滑落。
“你这副样子是在做戏给谁看呢?”
“……”
“明明就害死了自己的娘亲,还装出一副自己是受害人的样子,你难道就不觉得恶心么?”
“……住口……”她几不可闻地叫着,声音抖得像是寒风里的树叶,破碎不堪,“……住口……不要再说了……不要……”
——娘不是她害死的……不是……娘说过的……那不关她的事……真的不关她的事……
可是、可是为什么每个人都要怪她?为什么每个人都要责备她?
——娘,是您骗了凝儿么?是您骗了凝儿?是么?真的是凝儿害了你么?你其实,心里也在怪着凝儿的么?
是么?是这样子的么?
她的脸色愈加地苍白,牙齿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紧到,下唇甚至渗出了细细的血丝。
——每个人都说是凝儿害了娘您,每个人都说凝儿是害死娘您的凶手,可是——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娘,凝儿情愿死的人是凝儿自己!凝儿一点儿也不希望您来救我!一点儿也不希望!
如果十二年前的那个夏天,她葬身在湖底的话,那么就不会有那么多的人指着她说凶手、扫把星、害死自己娘亲的罪魁祸首。
她也不会,活得这么累……
可是,娘救了她,用她自己的生命换回来她的生命,任何人都可以伤害她、作践她,唯独她自己,不可以!
她的生命,是她的娘亲用自己的生命换回来的!
急促的呼吸渐渐地平静下来了,苍白的容颜已经不复方才的慌乱,她仰起头,静静地看向他,问:“夜深了,陛下是要在这里就寝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