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南国夫人搀着她,跌跌撞撞的回到了太极殿,两个人浑身都湿透了。
尤其是,柴小妖出门前匆忙,只套了件外衫,所以就像刚从池塘里打捞上来的一样。
南国夫人忙找了件干净衣裳,还没来得及给她换上,就摸到她身上发起了高烧,整张脸都烧的红彤彤的了,半阖着眼睛,喘着急促的粗气,不大一会儿,就开始说起了胡话。
南国夫人找冰袋给她敷着额头,俯下去身子,仔细的一听,也只有零零碎碎的几个字眼,“安阳”“漼儿”……
她就像是从胸腔里咬出来的名字,那么清晰,深刻。
卜洛分进来的时候,她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摸着她手腕上的那一层皮包骨,脉象清晰的让人心悸。
“月子里没调养好,如今,又淋了雨……”
他朝南国夫人叹了口气,“这副药里,我多加了些安神的分量,最近几天就少跟她说宫里的事儿吧。”
南国夫人从他手里接过药单子,点了点头。
卜洛分静静的凝着她半晌,似有心事,临走前,才支支吾吾的向南国夫人嘱咐了一句,“待娘娘醒了,还请您转告她,就说,那件事,微臣已经办妥了,让她不必担心。”
南国夫人一怔,捏着药单子的手,极不自然的哆嗦了一下,使劲儿的扯了扯嘴角,颤道,“好。”
一连几天,除了雅奈和苏连月,便再没有人来探望过她了,她如今就像这宫里的活死人一样,早就被世人所遗忘了吧。
她坐在轮椅上,透过小小的气窗,望着外面初晴的天,那么高远,那么蔚蓝,仿佛从来都没有变过天一样。
她的病好了,心思却重了……
南国夫人对着她的背影摇了摇头,像往常一样收拾好饭菜,正准备端进去给她,一抬头,却迎上了苏连月。
就从柴小妖病了,苏连月来太极殿的次数,似乎比雅奈还勤快了些,这怎么说也不合情理。
“贤妃娘娘……”
南国夫人欠了欠身子。
柴小妖听到动静,也忙转过了轮椅,笑着迎上了苏连月的熊抱。
瞥见身后的侍女把一大摞的水果点心放在了桌上,苏连月才低低的问了一句,“妹妹,这几天可好多了?”
柴小妖笑着点了点头,睇了南国夫人一眼,众人便都跟着退了下去,轻轻的掩上了殿门。
这几天,苏连月不是送衣裳布料,就是送点心水果,似乎是有什么事儿要求自己,可她也实在想不明白,自己如今沦落到如斯地步,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有什么事儿能帮上忙的。
她笑着瞟了一眼紧闭的殿门,“姐姐有话,不妨直说。”
苏连月推脱着,却又拗不过她的深挖,终于支支吾吾的说了句,“妹妹,皇上已经回宫这么多天了,可一直是太监宫女们伺候着,旁人连两仪殿的门都靠近不了,我……我实在是……”
说着,眼泪簌簌的落了下来。
苏连月举起手绢,擦了擦眼泪,顿道,“妹妹,你好歹也是太子殿下的生母啊,难道就不能求求他,让我们这些做庶母的,见皇上一面儿吗?泽儿他……毕竟还小啊,总不能见不到父皇啊……”
柴小妖心里有了底,可她也想不通,李怡已经回宫这么久了,就算他不愿意看见自己,那他至少也该见一见其他的妃嫔吧?
除非他,根本没有什么意识……
想到这儿,她心里打了一个冷颤,既然李怡还没有醒过来,那么漼儿为何不宣召卜洛分入两仪殿诊治呢?
难道,他想弑父……继位吗?
柴小妖浑身一个激灵,强忍着剧痛,挣扎就要从轮椅上站起来,“来人呐……快!快去宣郭公公!”
侍女见状,慌忙的应声而去。
苏连见状,也笑嘻嘻的躲了出去,嘴上喊着要回去准备些皇上平时最爱吃的东西,心里盘算着,晚上见着李怡,该说些什么。
郭公公进来的时候,倒是把柴小妖吓了一跳。
他双眼深深的凹陷着,整个人都是无精打采的样子,身上还穿着最末等的太监服,破烂的就像穿着一块巨大的抹布。
“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他跪下去的时候,扇起一阵风,柴小妖还能闻到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一股浓浓的霉臭味,还混合着草虫的药沫子味。
“你……”
柴小妖胃里一阵难受,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还未开口,就见郭公公的眼泪已经先落了下来,呜呜的哭了起来。
柴小妖道,“你好歹也是皇上跟前的人,怎么会弄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