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渼正哀嚎着,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打着滚,浑身上下都被他自己的指甲抓破了,处处渗着血,在洁白的床单上落着腥红的印,她几乎快能看见李渼身上刺扎出来的白色骨头了。
是有多痛,能让一个三岁多的孩子这样自虐?
几个老太医正跪在床榻前,一边软言好语,一边手忙脚乱的安抚着他的情绪,可他自虐的动作根本就停不下来,一声比一声凄厉的叫唤着,“母后!救救儿臣!快救救儿臣!儿臣痛,快要活不下去了!”
柴小妖的凤眸中泛起一圈涟漪,好不容易鼓起勇气抬起来的脚,又重重的落了回去,袖手甩下帷帐,转身退了出来,对着殿前的邹太医劈头就道,“快用药,让太子殿下停下来,快!”
邹太医闻言,一脸的为难,低道,“皇后娘娘息怒……恕老臣学艺不精,无能为力,而今,除非……是用卜太医的针灸术,或许能暂时封住太子殿下的穴位,让他不那么痛!其他,怕是没有办法……”
柴小妖一急,猛地扯住了他的袖子,火爆道,“那你还不快去,来人呐——快去传卜太医来啊!”
邹太医咽了咽嘴边的话,垂着头没再吱声,倒是奶妈在她身后,喃喃的低了一句,“娘娘……您忘了,卜太医因为先前死谏之事,已经被皇上下令锁在驿馆里了,谁也不得召见!”
柴小妖心头猛地一窒,犹如一盆冬日的冷水从头顶浇了下来,寒彻入骨,六神无主的往后踉跄着退了两步,后腰只抵上高耸着矗立、冰凉的石柱子!
她不是忘了,而是不愿想,也不敢想。
若她不去求,少则三五天,多则半个月,李怡必会尽释前嫌的放了卜洛分,可她若是去求,无疑就是做实了她和卜洛分的那种关系,李怡必会杀了她和卜洛分!
想到这儿,她心里怎能不寒?
可李渼还在床上撕心裂肺的嚎哭着,那一声声母后,更是让她肝肠寸断!
究竟是救李渼,还是救自己和卜洛分,她只能选一次!而且,现在、立刻、马上就要选!
“娘娘……太子殿下可是您大半辈子的心血啊!您还是去求求皇上吧!好歹也是皇上的血脉啊!”
奶妈的话何其可笑,李渼本就不是李怡的血脉,而是李妙云和魏楠风的私生子,纵使她在滴血认亲上做了手脚,可孩子已长到三岁了,难道睿智如李怡,还会看不出来么?
他不说,可他会坐着,笑着,等着看李渼死!
柴小妖绝望的闭了闭眼,静静的听着内室里惨绝人寰的尖叫,终于再也按捺不住,叫人备了轿子,拖着残躯跪在了两仪殿外的玉阶上,一记记响头磕在地上,回荡着闷声。
天上,下着瓢泼的大雨,冲刷着她额上的血,她浑身都湿透了,衣服紧紧的贴在皮肉上,把她纤瘦的皮包骨头,衬托的更加突兀。
她不求相见,不求谅解,只求,他能下一道旨,让卜洛分去给李渼看病!
可隔着一道薄弱的殿门,她只看到烛光中,印在门窗上那两具交合痴缠的身体,只听到一个女子娇喘连连的嚣吟……
而那女子身下的男人,是她依偎了十几年的夫君,自己一双儿女日夜思念的父皇。
“皇上说了,让皇后娘娘回去,这儿不是娘娘能做买卖的地方,今儿,你为他求情,明儿,他又为你求情,成何体统?圣旨就是圣旨,怎能做筹码儿戏?娘娘好自为之!”
侍监的声音久久的回荡在她的耳边,挥之不去,奶妈来拉她,“娘娘……还是先回去吧,再跪下去,您的命都要没了。”
可她仍然纹丝不动的叩在地上,额头上的鲜血,麻木的和着雨水打湿了回廊上光滑的水泥面。
“皇上不下旨,本宫就和渼儿一起死!”
侍监见状,摇头哀叹了一声,转身又回了大殿,随即,殿内传来“嘭——”的一声,床上的女子一声惨叫,再也没了动静。
柴小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侍监再度出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份明晃晃的圣旨,“走吧,皇后娘娘。”
他终究还是允了,可这道圣旨下来,他对她,也就再也没有什么恩情和信任可言了。
柴小妖的哭声,如大堤溃于蚁穴,却终究只是叩在地上,应了一句,“臣妾……谢皇上恩典。”
殿里的他,穿着亵衣,端正的坐在榻上,第一次落了泪。
其实,卜家族人早就对卜洛分被关押起来有了不满的情绪,几次三番的在宫门前组织老百姓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