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可笑，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了十几年，到最后，天大地大，竟落得无一席之地！
不知道哭了多久，她才强忍着起身，缓缓的走到床榻前，合着衣服躺下，乏累的很，却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从怀里掏出希运送给她的那几枚褐色的药丸。
耳边回响着希运临行前的嘱咐，“万急之时，可保一命……”
她使劲儿的看，使劲儿的看……
终于，还是塞了回去。
长安的秋夜太冷，刮起的大风轻易就掀开了窗纱，强烈的直冲着她的脑门，生冷的让她感到自己的神智格外的清醒。
“娘娘……您睡了么？”
咚咚的几声敲门后，殿门口响起了奶妈小心翼翼的低唤。
先前让奶妈去打听左武威大将军沐乐毅的病况，想必是有了消息！想到这儿，她胡乱的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坐起了身来，整整衣襟，咽了咽颤声道，“进来吧。”
声落，殿门吱呀一下开了，奶妈端着一碗汤羹，笑吟吟的走了进来，在床榻边一欠身子，顺手把碗搁在了案头上，低了一句，“娘娘，这是凉妃娘娘命人送来的，说娘娘一看便知她心意。”
柴小妖一怔，心里暗忖，一向鲁钝如草莽的凉妃，怎么也学别人玩起花样儿来了？
眸色往汤碗里一凝，是一碗薏仁莲子羹！
她蓦地笑了，白皙的手指轻轻的触上了碗边儿，凉妃这是“赞叹”她有怜子之心呢！
如果六殿下，也算是皇后之子的话！
她端起来，咕嘟咕嘟的喝了个干净，把碗一撂，脸色却暗沉的厉害，冷冷一笑道，“派人去回凉妃的话，就说本宫多谢她的好意！已经很久都没喝过这么美味的汤羹了！”
奶妈神色中暗藏着一缕复杂，瞅了瞅柴小妖脸上的冷淡，轻应了一声，把碗递了出去。
“娘娘……”
奶妈忽的凑上了前几步，往床榻前一拱手，“恕老奴多嘴，凉妃刚刚才掌管后宫，就敢送东西来羞辱娘娘，要是她真做了皇后，那还了得！”
柴小妖一笑，白了她一眼，轻道，“自作聪明！你和凉妃，倒是长了同一个脑子！都是注了水的猪脑子！”
一顿，眸色落入墙壁上的山水泼墨画中，深冷道，“派人去查查，凉妃殿里还有什么诡计多端的人物！像今日这种事，没有人挑唆，怕是她一个武夫的女儿也想不出来的！”
奶妈意会的应了一声，却仍杵在原地，磨蹭了半晌，才犹豫不决道，
“娘娘……老奴方才去向卜太医打听的时候，才知道左武威大将军身染重疾，应该不是装装样子的，六殿下中毒的事儿，会不会和沐昭仪她们没有关系呢？”
此言一出，柴小妖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一片，攥在手心里的指头也往外冒着汗水。
纵观整个后宫的女人们，除了沐昭仪，谁还会那么狠毒，会用毒虫下手！
她一双目睁得浑圆的望着奶妈，似乎要把奶妈洞穿一般，若不是奶妈亲口说出这话，她是打死都不信的！
沐昭仪，她虽是不太了解，可光看她姑姑沐秋琳的凶狠，便可知了吧。
她闭了闭眼，心中一团乱麻，依目前的形势看来，要么，是沐大将军会掩饰，要么，是卜洛分撒了谎！
总之，她就是不信这事儿会和沐昭仪无关！
“过两天太后做寿，沐大将军可来宫里赴宴么？”
她冷不丁的一问，奶妈沉吟了片刻，方才不解的低道，“郭公公说，凡是王孙贵胄都是下了帖子的，至于来与不来，这就难说了！尤其是大将军还身患重疾，想必是不能来的！”
她冷哼一声，死死的凝了奶妈一眼，眸底的寒凉迫视着奶妈的冷颤，咬牙切齿的说了一句，“告诉去大将军府下帖子的小吏，就说皇上已经把六宫的权利交给了凉妃，暗示他，皇上早晚必然废后！依皇上那孝顺的性子，再立新后，必然会征求太后的意见！”
无论如何，她是非要逼沐大将军现身不可，看看他到底是装病，还是买通了卜洛分！
奶妈豁然开朗，应了一声，随即退了下去。
李怡回了寝殿也一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脑子里翻来覆去的都是柴小妖抱着卜洛分时，那惊忧的眼神！
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己与她同床共枕了十几年，却从没有见到过她有那样的眼神？
这让他感到有一丝丝的——害怕！
想到这两个字，他心里猛然的一窒，他是堂堂天子，怎么能为一女子的去留感到害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