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暄一番,希运方才落了草席,捻着手里的紫檀木佛珠,低眸,幽幽道,“多年不见,七夫人身上少了与生俱来的刁钻,倒多了些许杀气,不过,并不使人感到烦厌与不安,反倒使人凭白多了几分安心之感呐!”
此时,奶妈端了参汤进来,听着这话,热情的凑上前,说道,“大师也尝尝娘娘做的梅子茶,纵观这后宫,还没人做的出如此甜而不腻的花茶呢!”
希运捋须,视而一笑,“阿弥陀佛,有劳了!”
柴小妖却是笑着嗔怪了她一句,“跟在我身边久了,惯会溜须拍马的,快下去,莫要让大师嫌弃了本宫的低俗!”
希运闻言失笑起来,才刚夸了她几句,便又原形毕露了!
端起杯子来,示意着她,轻啜了一口,唇畔随即荡起一抹会心的笑意,不住的点头赞道,“七夫人绝非低俗,此茶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宫人们皆笑,唯有柴小妖一怔,出家人向来不打诳语,恐怕他说的不是梅子茶,而是他自己有话,不能被人闻听!
柴小妖挑眉,厉目环视了一眼四周,众人意会,纷纷禀退了下去,奶妈也往处睇了一眼,带着几分疑惑,应声退了出去,她和老和尚有什么好说的,偏要背着自己呢?
殿门一掩,柴小妖站起了身来,往处一跪,恭道,“师傅,您只知道我偏爱梅花,可知道我也偏爱一人?求师傅成全我!”
希运大吃一惊,连连从草席上站了起来,往处一扶,“夫人这是折煞老衲了!快快起来!老衲此次正是为夫人之事而来啊!”
柴小妖闻言,心中就有了几分底细,听话的站起了身来,就见希运捋了捋胡须,说道,“人过了危难之时,总是会忘本的,夫人若想重获此爱,必得让人回到危难之时啊!”
一语惊醒梦中人!
柴小妖恍然大悟,垂首低道,“多谢师傅教我!”
希运绿着胡须,点了点头,“老衲这不是在帮夫人,而是在帮大唐亿万的百姓们啊!这后宫之主若是换了妖孽之人,只怕危机的不只是夫人自己啊!所有的佛家弟子和百姓们都要跟着遭殃了!”
柴小妖已经了然了他的心思,武宗在时,不就是偏爱道教,而废了佛教么?他这么做,也无非是想保住寺庙吧!
“师傅请放心,若有我一日在,便保一日佛家弟子平安无恙!”
希运一笑,悠悠的从袖口里掏出了一包药丸,递到了柴小妖的手中,凑近了跟前,嗫嚅道,“此乃先前故人所赠丹药,说有起死回生、延年益寿之效,夫人且收好,万急之时,可自救!”
说罢,往她的手心里拍了拍,她一怔,意会了其中的意思,浑身一个激灵,把药丸收入了怀中,一躬,挑眉道,“师傅放心,本宫谨记了。”
希运带着欣然的笑走了,她却坐在床榻上,翻来覆去的捏着怀里的药包失眠了……
佛家的方丈却揣着一包道家的丹药,谁都知道,这药里面都是致命的水银、汞、铅的混合体!
为何希运会那么憎恨李怡,竟要她万急之时,毒死他呢?
虽然她也恼恨李怡,可她也绝没有恨到,非要毒死他,方可解心头之恨不可的地步啊!
毕竟,他还是自己一对儿女的父亲啊!
她想把这药包扔掉,却又几次犹疑,最终揣回了兜里,这么难得的东西扔了未免可惜了,也许不能用来毒李怡,也能用来对付后宫的其他人!
第二天,她起的比较晚,刚坐起来,奶妈就迎了上来,一脸的慌张,劈头就道,“娘娘……不好了!小桃上吊死了!”
柴小妖一怔,这几天事儿多,竟忘了顾她了……
一把扯住了奶妈的胳膊,唇启喃喃道,“她……她现在在哪儿?”
奶妈垂了眸,艰难道,“内侍局已经派人来,用席子卷了她包走了,想必这时候,已经入土了。”
她心头一撞,后宫里死了皇上的女人,竟然是该如此容易的事儿!
她扬起一双冰冷若寒霜的眸,其间不觉泛起了星星点点的泪光,笑道,“这怎么可能?本宫都已经求皇上封了她做采女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非要……非要死……”
奶妈哀叹了一口气,把药碗放在了她跟前的桌案上,“这丫头,就是死脑筋,想不开!那晚上……也不全是她的错啊!要怪……那也是皇上喝多了酒,硬是把她从偏殿抱回了娘娘的正殿榻上啊!她何必自责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