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烈问的直白,夜痕回的干脆,只有一个字,那就是“恨”,恨字吐出,似将夜痕埋于心中许久的东西稍稍带了出来,那精亮黑眸中涌动的仇恨虽不是针对上邪烈,足够让上邪烈断定,正如他家女人所说,夜痕身上不但有故事,还背着不可轻言露世的大秘密,否则,一个十七岁,正值年少轻狂,无忧逍遥的少年,眼神中怎会有那般暗沉的东西。
夜痕言已出口,绝无悔意,又不是他无端挑事,他只不过如实回答罢了。
在上邪烈眼中,夜痕铮铮傲骨自然难得,却非好事。
“知道雪大人如何说你吗?”上邪烈问道,语气中并没有夜痕等待的怒气、责难。
“如何说!”夜痕急切问道。
上邪烈威然起身,强大霸气的压迫力朝夜痕袭卷而来,大掌已重重落在夜痕稍显单薄的肩头,“她说你假装,却又装假!”
“啊?假装?装假?哼,我就知道他没好话对我,我几时装假了!”
“行了,不早了,回帐休息吧,记住,是安安稳稳的回帐休息,探路之事本都统自有打算。”
“您以为我会偷摸行事?没都统令,我知道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那个,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夜痕辨解,更不忘追问雪枫话中深意。
上邪烈轻笑道,“想把自己裹的严实,不让任何人看清自己的底细,不但要管好你的言语,眉目间亦要慎之再慎,而你,道行的确浅些,装的不够真!”
“我……装的不够真?我几时装了!”
不容夜痕罗嗦下去,上邪烈大掌挥出,夜痕不得不自言自语退了下去。
待袁木也退下,帐中彻底静然,高大魁梧的男人落座军椅,目光炯亮看着耀动的烛火,猛然间起身,直奔军案,再次细细审看那展开的地图。
一夜安稳太平,经过一夜休整大军神采奕奕,只待都统令下拔进山中杀贼练兵。
天蒙亮之时,鲁源换了颈装,带着向导跟一队精干进入山中,上邪烈只给了他们两天时间,无论探查是否清楚,必须退回军营。
时间似掌中细沙,明明托于掌中,却顺着指缝悄无声息间流逝,日升日落,月明月淡,五千精兵只待探路之人回归。
“迂……”雪枫紧收马缰,“袁山,找间客栈我们歇半日!”
“是!”袁山痛快应下,他与主子马不停蹄狂奔出两天两夜,人马困乏,再不找地休整如何稳妥追上主子的大军。
回想朝阳庙天色诡变,风云中似有鬼怪哭嚎,养在皇宫中的禁军哪见过这般场面,人马乱做一团之时,只听得轰然嘭响,皇上御赐的钦差坐驾似被天雷地斧劈碎一般,禁军越发恐慌,喊着保护钦差大人,待风云退去,娇阳重现,钦差大人座驾残破一地,马匹早已缰断马散,车中空无一人,只有钦差大人的一双黑布官靴,还有两滩鲜红血迹,钦差大人与他的侍卫没了踪迹,好一番寻找呼喊,人确实没了,就在天地变色间被恶鬼魔怪卷了去……
填饱肚子,雪枫与袁山各回房间梳洗小睡,马匹自有客栈小二帮忙打理。
待日渐西滑,袁山已将路上所需干粮收拾包好,静待主子下楼。耳边传来食客惊叹声,袁山转头,亦是满目惊叹,主子天人神姿早已得见,只是吃惊主子竟然换回了女装。
火红锦衣罗裙袁山甚是眼熟,当初两位主子订制新衣时,男主挑了套暗红锦袍,女主挑的便是这套火红锦裙,男主还笑夸女主子懂他心思,绝配也!
雪枫本就如玉娇颜,再着红衣越发盛颜仙姿,额头娇艳欲滴的晶砂红痣,彰显无尽娇媚,红衣绝佳裁剪、精致做工将雪枫玲珑身段尽显无疑,一条金黄玉带将纤细柳腰束住,腰身左配挂一块上好翠绿福玉,这也是上邪烈当初为其精心挑选,举步间,火红裙摆下一双同色的秀花美鞋若隐若现,细滑柔丝束起流云髻,上插着雕花白玉兰花簪。此般人物自楼上缓步而下,夺人心魂。
“主子!”袁山恭敬轻唤。
“准备好了?”
“是!”
雪枫微眯头,周围一切不入法眼,果断低语,“出发!”
红影离去,馨香残留,人心已醉当场,久久不得回神。
翻身上马,扬鞭南行,违逆圣意诛九族,娇颜不觉冷冽恨笑,血族清居紫林,十六年前毁林灭族、斩草除根,如今,想用诛九族威吓于她,死了心去吧。上邪鸿,瞪大你的狗眼看清楚,小姑奶奶不但违逆圣旨,更阳奉阴违,司天监的雪大人依旧留在北行之路,而她千叶雪枫要回到男人身边,与其并肩而战,斩杀、报仇!
待雪枫与袁山赶到黑山,被留守山下的快骑营团团包围,不识雪枫真颜,却认出了都统身边另位侍卫袁山。
细盘问,原来上邪烈已于两日前进了黑山。
“山中可有消息?”雪枫急问,她男人做事越来越谨慎,断然不会没有准备冒然进山。
果不出雪枫所料,上邪烈临行前特从快骑营中挑选轻功上佳的百人,此百人只负责传递山中消息,若有险情,留守山外的两千大军可及时进山增援。
“找人带路!”雪枫急令,威严霸势容不得任何人质疑反驳。
上邪烈在山中留下的记号,只有少数几人与林中快骑知晓。
不知该如何称呼来人,虽觉面熟,断然不敢乱叫,快骑营卫队长抱拳施礼,稍等他片刻,待叮嘱几句他会亲自带路。
入得黑山,猫儿似脱缰野马,好不欢腾雀跃,无需主子吩咐,它自然会卖力寻找那对头的踪迹。
三千大军好似长龙蜿蜒游动,两天来沿着鲁源探的曲折山路向黑山腹地缓行。
炊火起,将士们三五成群围坐着,谈天说地,聊的更多还是他们的京师卫。鲁源独自一人站在高凸的巨石上远望着。
“鲁参军,快下来吃饭吧!”袁木热烙的叫着,鲁源亲切笑之,极小心从巨石上滑了下来。
“老天真是赏脸,我们京师卫此行定会大获全胜。袁兄弟这么一说,哥哥我还真是饿了,今日又是百灶?”鲁源随口问道。
“那是,三千大军三千张嘴啊,起百灶将将够用。”
“不对啊,袁兄弟,你这帐算的不太对啊,来来,你放眼看看,在泡子地修整的大队人马不过半数!”
“是吗?”袁木疑惑,停稳脚举目细看,“还是鲁参军眼力好,袁木粗人光顾着走路吃饭了,大军驰骋疆场、征战杀敌那是没话说,在这步步难行的鬼地方,难免拖延数里,兴许咱们这吃饱了,那被甩在后头的才赶上来。”
未等鲁源接言,袁木将干饼递了过来,“难怪都统当着我跟夜痕面夸参军呢。”
“夸我?真的?”
“当然真,袁木虽是粗人却从不打谎语,我家主子夸参军为人大肚,处事稳妥细心,若不是参军提前探路,大家伙哪能如现在这般安稳自在,指不定在山里绕上几个来回了。”
无论夸赞真假与否,鲁源全然一幅受用的模样。
山中转了两日,难得寻到此处平整又有水源之地,都统令下,大军就此休息,明日出发。心细的鲁源一直关注着袁木所说的那落在后头的半数人马,待夜色彻底降临,黑暗笼罩天地,篝火映照的这方小小天地始终不见后队人马赶至,鲁源闷不做声,望火出神。
披星戴月,脚步不停,越往山里走,心越发急切,即使快骑营报上的皆是平安稳妥,可是,不亲眼看着自己男人安然无恙站于身前,心不得安宁。两日,先她两日进山,即使山路难行,也该进入黑山腹地,除非男人步步为营,慎之再慎,她才可能尽早追上他。
“主子,喝口水吧!”
雪枫回手接过袁山递来的水袋,脚步不停,边走边喝。斑斑月光下,总有一团黑影在林子里窜下跃下,直到叉路口,猫儿停了下来,嘴中咕噜了起来。
左侧林木参天,右侧如同烂石堆一般,有几处地方的杂草已及腰深,两条方向不同的路却同样崎岖难行。
“印记!”快骑营卫队长惊喜的叫着,手中火把高高举起,果不其然,粗壮的树杆上果然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不但一棵树上有,相隔五步远的地方也有相同的十字花印记,而猫儿却站黑石堆上低沉呜吼。
雪枫仔细验看树上留下的印记,随后走向猫儿,轻抚猫儿头顶,温柔问道,“确定吗?”猫儿摇尾喵叫。
“走这里!”雪枫令下,袁山急跟了来。
“可是,印记明明出现在林子里啊!”卫队长脚下未动,看向袁山,遵照大都统令,大军若走散了,十字花印记便是指引,为何舍印记,而去走那条看起来根本不像大军走过的烂石小径,万一走错了,耽误时日不说,前途凶险更不可估计。
“主子的金猫不会指错路!”袁山很肯定的回道,猫儿对袁山的评价甚是满意,但看那粗壮的尾巴挥来摆去,金眸闪耀,威风凛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