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烈自己清楚,他的功力每精进一步,身体里的寒气就会猖狂窜动,为了压抑寒气,他必须继续练下去,否则会痛入骨髓,被邪寒之气吞噬,最终如当年传他武功的烂头陀一般下场。
冰魄神掌阴寒霸道,一旦沾染此功,已然走上了一条不归之路,不知是老天可怜还是要将他彻底打入罗刹地府,到皇陵的第二年竟被他碰到了快油尽灯枯的烂头陀。上邪烈心中冷然轻笑,烂头陀果真没有骗他,学他的武功不会有好下场,早晚有一天会跟他一样,成于狠辣心法,亦会亡于心法所生邪寒之气。那又能怎样,娘亲恨世之日,他的心亦随着那世间最疼他爱他的善良人逝去,手不觉抚在心口,这里留下的只有一个深深的大洞,还有洞中浓浓的恨。
真以为把他困于皇陵,京城发生的一切,他就跟聋子瞎子似的一无所知?斩草不除根,终有一天他们会让根滕缠死。就算天天吃猪食,日日被当作囚犯看管,只要能活下来,只要让他活下来,他会点点记心头。七年,如同畜生一般活了七年,终于到了尽头!
当年的一场苦肉计,袁木从陵山上摔落,守陵的侍卫搜了整整七天,想他上邪烈走运,又或是当年修皇家陵园时,不知从陵山上堕下多少冤死鬼,在乌黑的尸骨堆里发现了袁木的残衣,陵园园首就将那扯连着袁木残衣的尸骨拖了回来,于太阳下暴晒了半月,明为威摄,实为羞辱。
袁山恨的险些咬碎钢牙,而当时只有十三岁的他面无表情,将围着尸骨狂笑不止的人脸一一印在了心里。该放声狂笑的是他跟袁山,一群蠢人怎知这是他的大计,袁木一直潜在山里,势机与他们联系,活动自由的袁木就是他的千里眼、顺风耳。
没两年功夫,园首莫明其妙的死了,没有人知道那个满脸横肉的蠢货到底是如何惨死在为当今皇上修建的地宫耳室中,脏了皇上的地宫,此事关乎项上人头,全家性命,就算对园首的死疑虑重重,也不敢照实情报之上奉,否则,所有守陵的侍卫都要被车裂、诛九族。
看着那只死透的肥猪被人从地宫中拖出来,他的嘴角邪邪扬起,那是他来皇陵第一次笑……过往的回忆如潮水涌动,却被袁山轻轻打断。
上邪烈收回心神,斜倚着床头,冷然的声音放缓了几分,“那里有何动静?”
“大动静!”袁木直截了当的回着,眼中闪耀着兴奋。
“快说!”袁山催促着,“难不成是皇上颁下圣旨,七年之限已到,宣主子回宫?”
上邪烈冷笑了起来,“袁山,你的天真在这片鬼地还没死透?别说宣我回宫,你现在该问问他,是否记得有个儿子叫上邪烈?”
“主子说的没错,根本没有宣主子回京的圣旨,却有一件被压下来的大事,上将军府进了偷儿。”袁木说道。
“哪个有钱有势的大户没进过几个偷,这算什么大事?”袁山数落着。
“偷儿?”上邪烈自语,缓步走到窗前,“偷儿有大有小,小打小闹的偷些金银,闵月川不过斥骂一番,上将军的奉银有限,可身为当今皇后的亲哥哥,夜蓝的国舅爷,各路供奉数不胜数,他会在乎那顶点东西,定是偷了不该偷的,可知是什么?”
“还是主子厉害,说的一点儿没错,闵月川堂堂一品上将军竟然向三品官的京城府尹报案,此事想不让人注意都难,那阵势就差没挨家挨户翻搜,不过两天,京城一下子静了下来,衙役全数回了官府,上将军府传出话来,将军报官只想借自家失窃,敲山震虎,让京城鸡飞狗盗之辈尽早收敛,再若有此事发生,绝不轻饶。奴才暗中一直盯着上将军府,此事非旦没了,闵家竟有一队人马趁夜离开京城,奔南而去。”
“到底失了什么,让闵月川如此阵势。”袁山问着袁木,袁木摇头,他上哪知道去。
烛光本就暗沉的房间,一下子没了声响,寂静中那股子霉臭味尤显浓重,直到清冷的声音打破沉静。
“阎老鬼不是要钱吗,袁山,从皇陵里搬箱值钱的东西出来交给袁木,告诉那只老鬼,钱,爷有的是,就看他有没有本事全得了去。”
“主子要让鬼堂查实此事?”袁山问道。
上邪烈好看的唇角冷冷扬起,也扯动了左脸上那道永远也好不了的伤疤,“我不但要让他查闵月川到底丢了什么,更要知道,到底是哪只好本事的梁上蚤敢偷进上将军府,想掐住死敌的脖子,必须找到置其死地的死穴,我们必须先闵月川找到那个偷儿。”
当天夜里,袁木就背着重重的一箱子实货神鬼不知的溜出了皇陵,直奔临近镇上的鬼堂分支。
想是这件事,早就被爱财如命的阎老鬼盯上,就等着有哪个大金主找他揽事。鬼堂在夜蓝明里暗里到底有多少分支,又有多少眼线,外人不得而知,外人所知道的,只要你有钱,肯花钱,没有鬼堂做不了的事。
当第二箱南海珍珠摆在鬼堂当家阎老鬼面前时,那口令人恶心的大黄牙啮了出来,很是热络的拍着袁木肩膀,方方正正的黑木盒子塞进了袁木袖中。
“大兄弟,回去告诉你家爷,这天底下没有老鬼我打听不到的消息,凡事只要交给我,定会漂漂亮亮的给爷完成,什么时候,请爷到鬼堂坐坐,爷可是我老鬼的上上宾。”
“一定,我家主子就是看好堂主这身好本事,只要有生意定照顾堂主,告辞。”
“好说,小鬼们,送贵客!”
袁木一走,老鬼掀开箱子,一双熊掌伸进盒中,大把的极品珍珠在其掌中滑落,得意贪婪的笑,从血盆大嘴中发出。
至于黑盒子里,板板正正的放着一张纸,纸上笔迹到显清俊,乃鬼堂鬼书生所写,鬼堂规矩,金主要的东西无论是人是物全都封盖,断然不会当面说清道明,想看,拿回家慢慢看去。
上邪烈手背上青筋跳动,幽暗冰冷的黑眸中闪动着噬血光泽,真被他猜中了,闵月川丢的不止金银,更有能要了他身家性命的东西……
“收拾一下,明日寅时,我们离开!”
“南郡?!”袁木袁山齐声问道。
上邪烈微点头,七年光阴绝不会白白流逝,七年光阴就是为了等待反击的开始,娘,您一定要保佑儿子,儿子要为您严惩恶人,讨回公道。
上邪烈推开房门,走进漆黑的夜色中,那条通往玉贵妃陵的路,即便紧闭双眼,上邪烈亦不会走差半分,因为那条路早已深深印在了心里,那路上曾经留下了他眼中所有的泪,所有的思念,所有的呼喊。
他的失踪势必掀起风浪,让他们查吧找吧,就算惊动那个高高在上的无情人又能怎样,他在世上唯一至亲已逝去,他上邪烈再无亲人,更无父亲。
当娇阳初升,当密洞石门在身后轰然关合,雪枫却纹丝未动,直直看着五步开外那块凸于崖口的巨大黑石。一丝苦笑升于嘴角,曾几何时他在上面踩踏过,却从未正眼细看过它,做梦都想不到,当年初入圣山,那位受伤的上官长老抱着他就是坐在这儿里苦等着师傅,深深长叹,仰看头上青天。
一个人怎会没有爹娘,怎会无根无源。原来他不是师傅拐来的,更不是天生地养;原来他有姓,他姓千叶,他是传说中血族的后代,还是血族长老嫡亲的外孙儿;原来世间传言,血族一夜神秘消失,那根本不是什么神秘消失,而被灭了全族,灭了全族啊!那里有他的外公,有他的爹娘,有他的所有亲人,千叶雪枫何其有幸,逃出劫难;却又何其不幸,从未见过爹娘,原来真相就是一块重重的石头,死死压堵在他的心口。
“啊!”
雪枫飞身而起,稳稳落于巨石上,仰首朝天狂吼了起来,强烈的吼声,震着山中鸟兽齐响。
“枫儿!”天易担心轻唤。
雪枫吼了好久,待转过身来,又是那张俊美的笑脸。
“师兄这么多年没回南郡故地,你家老爹不会把师兄忘了吧?”雪枫嘻笑的问道。
天易脸上的担心隐去,笑道,“走吧,等到了家,你不就知道了!”
“好,等到了师兄家,一定大吃一顿……师兄,看好你的金环啊,当心猫儿一时嘴馋,拿它当点心……”
笑声中,俊美的人儿一路在前,身边那只浑身金毛的大猫好不威风。
南郡,稻米物产丰泽之地,亦是休养生息的好去处。
平坦宽实的官道上,一辆墨绿幔布,双骑马车欢快奔驰着,天易手握缰绳专心赶着车,雪枫嚼着肉干,懒散的跟没长骨头似的躺倚着车门。呼呼大睡的猫儿占了大半个车厢,忍气吐生的金环王蛇倦缩着粗壮的身子,窝在车厢的一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