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有他在意的东西么!
她何苦气,她不气。他就是这样的人不是么。得不到别人的爱就怨恨别人那样的事不是她白夜的风度。转身就打算从马车后方跳出去,由于没力气了只是小小的移动了下身子。
白夜刚刚一动,马车厢就摇晃了一下。
马车头迎风而立的未央身子微微滑动了一下,苍白剔透的容颜上一片平静从容,纵然衣衫头发被狂风吹得凌乱,依旧丝毫风采不减。他全身都被那绚丽的阳光温柔的光泽包覆着,妖颜惑世。
那蝶翼般的羽睫轻微垂下,掩盖了漆黑眼眸中的别样神采。
白夜没管许多,当她移到马车后方时马车已经极度摇晃了,似乎平衡不下来。
怎么会这般摇晃?
已经准备要伸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一阵猛烈的狂风席卷而来,马车摇晃得更是厉害,这个时候白夜才惊觉马车一直是以倾斜的角度停下的!
那被未央放下的帘子被风一拨一拨卷高又落下,光影替换间白夜看见雪衣男子身后是空荡荡的万丈悬崖!
白夜条件反射想过去,立刻顿住。只一眼,她便是知道面临着怎样的境地。那马车头早已无马匹了,想必先前听到的嘶鸣和坠落声就是马发出来的。
这车厢却是差不多像一个跷跷板般半挂在悬崖上,而未央站的地方则是车厢和马匹连接处的一个木轴上。
那帘子被风掀起,她定定的直视着未央剔透晶莹的完美容颜。
他这个骗子!说的话没一句可信!从他说“很久了”开始就在骗她了吧!她以为他是见不得她脸上的伤口才放下帘子却是挡住她的目光以免她发现外面的悬崖。他这般激怒她让她彻底死心,就是想让她一个人离开么。
“花未央,你这个骗子……”
见白夜看他,未央漫不经心的笑笑,似乎对面临的危险一点也不在意,“还是被你发现了,都怪夜儿这么磨蹭,你从马车后面跳下去吧。”
她若是跳下去,车厢失去平衡他必死无疑吧。帘子落下又被吹起,白夜咬咬牙,“你觉得我会丢下你一个人逃生么!要跳我们一起跳!”先前马车虽然疾驰,可他完全可以用杀掉马的力气弃了马车独自逃生的……
未央又笑了一下,神情依旧漫然,“夜儿,我没有力气了,我若是动了不但不能跳上去,势必要连累你的。”
白夜心下一窒,直直的看着他,“花未央,你他大爷的站好!你若是敢乱动一下,我他妈拔了你的皮!不要以为死了就把我甩掉了,你前脚走我后脚就追上来!就算是追到阎王殿,我也要扒了你的皮!”
“呵呵,”未央笑出了声,阳光下的容颜美得不染纤尘。“你啊,还是这么霸道。”云彩下,霞光里,他的眸光有些模糊,定了定神看了一眼白夜,像是把她的样子铭刻在脑海里,“夜儿,活下去。”
竭力的身子在绝致的惊人意志力下陡然出手一掌把马车打退了一点,马车上的白夜“嘭”的一下掉落在不远处的空地上,而未央就像一只断翼的雪蝶一样直直的坠落下悬崖……
姿颜绝代,沉静如水,风一吹,那纯白衣衫上惊现斑斑点点的妖娆血红,灼痛着人的眼睛。为何,她先前一直没注意到,他什么地方受伤了……
那一瞬间,白夜呼吸停滞,心中一片空空荡荡。望着断崖坠落方向,却好像失去了感觉,整个世界只有那一片空白。
愣了一秒后,蹒跚奔到未央落下的地方想也没想纵身一跃……
骗子!
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沙漠的棱线,大地被衬得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托着落日的沙漠浪头凝固了,像是一片睡着了的海。苍茫,浩瀚。荒寂,苍凉。
暮西,蒸腾着的滚滚热浪悄然殆去,秋风萧瑟,卷起平沙莽莽。穹天之中孤鹰直冲碧霄,绝决寂寥。
望着那片苍茫,浩浩渺渺。白夜觉得人在其中,顿时显得那么的渺小。她没想到万丈悬崖下居然是茫茫沙漠,更没想到自己那一跳反倒连累了未央。
来这个时空,她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要活着。那一刻,却是失了理智。在那个生死关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跟另外一个人同生共死。
可是她没办法控制自己,心脏被灼热的东西盈满,脑海也被乱流的狂热所充斥,让她根本就冷静不下来。
惊惧,难舍,迷惘,彷徨……不知道多少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好像五颜六色的颜料,彼此渗透沾染,可是最终回归的,竟是雪白的纯色。
搭在未央脉上的手指不规则的颤抖了两下。一丝内力也没有,对于习武之人来说那般竭力的情况下还使出那么大的力被反噬的几率是百分之九十五。
他是用自己的命换得她活下去。
眉头纠结在一起,心下又酸又痛,“花未央,你想死啊,没力气了还敢用力推我出去。也不怕一掌把我打死么!”他那纤长的指间被勒出一道道血色沟壑,只为了拉住狂奔的马绳。他怎么能这样,他的身体不是肉长的么,他到底知不知晓疼?
未央凝视着她。他那张苍白剔透的脸容上,显出不可思议的美丽,好像花朵最后绽放的芳华,好像夜莺垂死清丽的歌唱。素来内敛的黑眸中,头一次浮现如此动人的华光,以至于他整个人看起来都变得不一样了,纵然是在朦胧的暮色之中,昏暗的黄沙之下,光彩丝毫不减。
就在白夜几乎要迷失在那漆黑深邃的眸中时,未央微微一笑,语带调侃道,“夜儿要是被我一掌打死了,也太笨了。”
白夜眯起眼睛,怒道,“花未央,你什么意思啊?又说我笨,又嫌弃我霸道。你说说,我哪里霸道了!”
未央微扬眉梢,“现在不就是。”
白夜气呼呼的瞪着他,心下一转,兀然洋洋自得一笑,“你说得也没错,想当年我可是圣乾第一害。强抢良家少男时,谁敢说半个不字。花宴不是也被我抢过么。”斜睨未央一眼,更是得意,“我真他大爷的是女人的典范。”
未央抿了下依旧惨白的薄唇,长长的羽睫颤了两下,敛下眼中的神情。微偏过头,很小声的哼了一声。
白夜诧异的看着未央,不敢置信的眨眨眼睛。忽然想到什么,眉宇眼梢间都是小狐狸般的狡黠。把脑袋凑在他面前去,睁大眼睛,“未央,你吃醋了?”
“本王记得某人成亲的时候可是被绑着丢到我床上来的,我为何要吃醋。”
酸。
此刻未央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似乎两人从刚才突然的变故后,某些东西悄然改变了。换做以前的未央是绝对不会使出这般别扭的小性子。
这样的感觉让白夜心下泛起丝丝甜蜜,狗腿的蹭过去,自动蹭进他怀里,仰头只见着未央好看的下巴。“那不是不知道嫁的人是你么,要早知道是这么一个极品美人。就算你不娶,我也会把你强抢之,强剥之。”
未央垂头,又好气又好笑的轻抿了下唇,语气很轻,几乎听不见了。用手指戳了一下白夜的额头,“没脸皮。”
白夜一愣,忽然发现未央的手指冰冷得骇人。身下抱着的未央体温越来越低,方才还好似有些热度,现在却冷得像一块冰。紧张地握住他的手放到嘴下,呼出温热的气息为他暖手。“怎么会这么冷?”
刚才她落下来时,被未央的银丝卷住,连带半壁悬崖上的他也被她拽下了沙漠。那时未央的手心还有些暖气,现在却好像连一丝都不剩下了,好像又逐渐打回原形,变回了先前半死不活的模样。
闻言,未央全身怔了一下。素来平静无波的心神仿若被触碰了一下,荡开一圈一圈的涟漪。
瞥了白夜一眼,毫无遗漏的瞧见了她眼眸中满满真挚的关切。黑眸闪了闪。
他的生活从来都是尔虞我诈,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无时无刻不在谋划策与,随时随地步步为营。谨慎小心的将一切孤寂、情绪掩藏于微笑之下。他有自己的骄傲,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更不需要别人的怜悯。实力以外的东西对于他来说都是多余的。
但是,白夜却是第一个想来温暖他的人。
未央温柔把她凌乱的黑发拂至而后,动作轻弱得好像跌落枝头的花。喃喃道,“不过力竭而已……”
白夜将未央拉入怀里,霸道的将他的脸埋在她的领口处,喝斥道,“累了也不知道说,休息!”
未央愕然,有些话到嘴边却又忽然堵住,一向善于言辞的他忽然什么都说不出来。轻轻拥住白夜,缓缓放松身子,软软的倒在她怀里,声音越来越低,“夜儿,我累了……”
微微一笑,是那种从未在人前放下戒心的无害笑容,在她怀里睡去。
就让他放肆一次,去试着抓住那一丁点温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