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王府
乌衣巷的深处,那曾经的荣耀之地,随着萧王爷的倒台,也早已失去了它昔日的光华。在没有了侍卫的守护下,黑沉沉的府门就像是一张择人而噬的血盆大口,锁住的不仅是萧王爷接下来如囚犯般的余生,更是他一生算计而来的悲惨结局。
当郁箫再次踏进萧王府时,一切早已物是人非,过去种种历历在目,令郁箫不禁唏嘘。
随着上官陨一路来到萧王爷的寝宫外,郁箫却突然顿住脚步,喃喃道:“表哥,我有些怕。”
闻言,上官陨回过身,他安慰道:“别怕,听说萧王爷已经时日无多,他伤不了你的。”
漠然摇首,郁箫叹口气,沉声道:“我不是怕他会伤害我,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上官陨蓦地说:“进去吧,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那就什么都别说,看一眼就出来。”
闻言,郁箫默默的点点头,然后她就独自一人摸索的,缓缓走进萧王爷的寝宫。
寝宫里昏暗暗的,四周围满是中药材的味道,听照看萧王爷的两名太医说,自从萧王爷被囚禁在这里后,他就显得很颓然,也失去了活下去的动力,整个人在一夜间苍老了二十岁。
而当郁箫缓步来到床榻前,正视着萧王爷那张已然瘦到凹陷的脸颊时,她的心里却很清楚。眼前这个已到垂暮的老者,他原是自己心中始终无法抹去的阴影及恐惧,这几年她所承受的一切,也全都是拜他所赐,如今看到他这般下场,郁箫的心情亦是万般复杂。
这是她第一次,如今近距离的端详萧王爷,端详这个害得郁氏一族几乎家破人亡的凶手。
而萧王爷此时正静静躺在床上,曾经翻云覆雨的双手,这一刻也只是无力的垂挂在床边。
郁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她缓缓走上前,然而就在这时,萧王爷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你终究还是来了。”萧王爷用几近虚弱,却仍是十分镇定的声音说道。
闻言,郁箫显得有些吃惊,她垂着眼望向萧王爷,不解地问道:“你……知道我会过来?”
萧王爷的声音带着疲惫,但仍是十分稳定与沉稳。“当然,我知道你一定会来见我最后一面的。”说话间,萧王爷侧过脸看向郁箫,眼神无波无横,却仍可以让人感受到锐利的锋芒。
“为什么?”听到萧王爷如此肯定的回答,郁箫心里更加不明白,“你为什么如此肯定?”
“因为我了解你,就像我了解她一样,你和她……你们真的很像。”萧王爷话落,只见他的眼神突然一沉,原本虚弱且苍白的脸上,顿时显得阴谋味十足,似乎又要在算计什么。
可郁箫早已不再担心萧王爷还能如何翻云覆雨,她冷笑着,继续问道:“她?她是指谁?”
“她……”像是故意在拖长音调,萧王爷忽地沉声笑道,“她不就是你心里想的那个人。”
仿佛是不愿再继续打哑谜,萧王爷将手缓缓伸向床铺的边缘,然后他就在被褥之下摸索了很久,最终才将一只小巧精致的锦囊小心翼翼的取了出来,递到郁箫的眼前。
“这是……”郁箫自然认得那只锦囊,那是当日上官蝶交给她的保命锦囊,然而,当萧王爷取出第二只锦囊时,郁箫却显得诧异不已,“一模一样,怎么会有一模一样的两只锦囊?”
默默望着锦囊,萧王爷道:“这是当年蝶儿亲手绣给我的,我一直好好珍藏着,从不离身。”
看着那几乎一模一样的锦囊,再想起那日危急时刻,萧王爷却突然话锋一转,跟郁箫玩起游戏,郁箫忽地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是因为这个锦囊的关系,那日才会选择放我一马?”
没有正面回答郁箫的问题,萧王爷只是沉声淡淡笑道:“我已经错过太多太多了,我知道如果我再伤害你,蝶儿是永远都不会原谅我的。”
听着萧王爷的自语,郁箫蓦地问道:“既然如此珍惜当年,为何你要选择先行离开?”对于当年之事,虽然郁箫也不是很清楚其中的原委,但相信这个问题,若是上官蝶在这里,她也一定会这么问的吧,“这是我想问你的,也是代替我娘问你的。”
“当年,你和我爹明明是一起喜欢上我娘的,而我娘当时也并没有心仪你们其中任何一人。你们一样都有机会,为何你会最终突然消失?既然选择消失,你又为何时隔那么多年,仍要竭尽全力的毁掉郁氏一族?难道只是因为我娘选择了我爹,而没有选择你吗?”
郁箫话落,萧王爷突然陷入沉思,而后他问道:“蝶儿……蝶儿……这些年她过得可好?”
撇开眼,郁箫深吸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调说道:“我想……至少要比你幸福很多。”
是啊,比他幸福,那便够了!萧王爷沉声一笑,道:“比我幸福就好,比我幸福就好。”
看到萧王爷这般模样,郁箫突然沉声说道:“萧谦,我本以为我恨透了你,因为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可是如今,我发觉我并不恨你,反之,我可怜你,难道你不觉得你的人生很可悲吗?你以为你击垮了我爹,我娘就会重新和你在一起吗?你错了,我告诉你,就算当年你没有选择先走一步,结局也不会改变。”
“是啊,不会改变,这一切都不会改变,是我太过自负,以为可以改变一切。”话落,萧王爷像是释怀了一般,竟奇迹般的笑得格外爽朗。与此同时,他目光看向郁箫,却是越过她,仿佛能看见郁箫身后那道虚幻的、柔美的倩影。
“蝶儿,是你吗?你来了吗?”萧王爷笑着说道,那一瞬间,他的目光竟变得格外深情。忽地,郁箫明白过来,人总说在临死前能看到一些奇异的画面,萧王爷一定是看到了上官蝶。
罢了,至少在临死前的这一刻,他的心愿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