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雁随,你总说我傻气,可你不知道我说起来真的太自私了。从我记事开始,我就伤害了太多的人,世间无醒醒,母亲不会死在沧州,世间无卞赛,小阮不会这样受伤,世间无刘宿,翎儿便不会郁郁不得所愿,世间无我,薛雁随你依旧是北昭万人敬仰尊贵至极的公子。
“世间无你,也不会有我心爱的乐奴了。”
刘宿身子一颤,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薛雁随舒展着身体,睁开他足足闭上了五天的眼睛。
“不是还有两天吗?你怎么……”
“知道他会半路上来找你,我只吃了五寸。”
刘宿脸色青白,“那你究竟什么时候醒的?”
“阮云长刚来的时候。”
“都听到了?”
“一字不漏。”
刘宿只得认命的叹气,直叫唤自己反应太过迟钝,竟然一直没有发现薛雁随醒了,这下自己的心里话全部叫他听去了,不知又该笑话自己多久。
“阮云长我不知道,但是醒醒,如果没有,母亲也许会活得更久更光鲜亮丽,但是她绝对没有后悔过生下你。对昭徽帝而言,他的命运从他登上帝位那一刻就注定了,只有你陪伴在他身边的那些日子,才是他短暂一生唯一快活的日子。而我……”薛雁随淡淡笑着,眉目清俊无邪,满含着暖暖的爱意,“醒醒,你永远都不必知道,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存在。”
从沧州的破庙开始,薛雁随的一生就只追逐过两个人,一个是渺无音讯的长兄,一个是会永远陪伴在他身边的醒醒。
“我知道,从你愿意为了我和乐奴离开北昭那一刻我就知道,薛雁随,你一定是爱惨了我。”刘宿垂下头,温柔的趴在薛雁随的身上,低声道:“你叫我醒醒很好,以后你叫我醒醒。”
这一去,时间上就再也没有阳平长公主刘宿,驸马薛雁随了,有的只是卞赛和卞随。
康辉三年,仲春伊始。
自昭怀公主早殇起,薛驸马病情来势汹汹,累月不起,缠绵至五月,驾鹤仙游。
不到一年时间,阳平长公主先后送走爱女以及夫君,一夕之间肝肠寸断,携公子尸骨,自请离都远游,帝三劝而不得。
康辉四年,东珠郡。
时隔数年,东珠郡又再次召开了武林大会,这一次,较之往年的武林大会更令人激动的是请来了不世出的高手阮云长做青年组的裁判。
这位阮云长乃是北昭贵族之后,因是外室之子,不得主母承认,所以自幼从母性,据传,他父姓薛。
如不出所料应当是北昭权贵世家,薛家之后。
大会告一段落,当年共同比武的英雄豪杰便相约在裙芳阁小聚。
“顾小楼。”
依旧是递上那支玉钗,阮云长随意在楼下坐下,端起龟公倒上的美酒,轻酌了一口。
顾小楼彼时正在房中梳洗,待妈妈前来告知的时候,急忙将唇上的胭脂点上,换上时下最最流行的新衣,一边推开门,一边带上新买的耳环。
待沿着楼梯,那人渐渐出现在眼前的时候,顾小楼捂着心口,露出一抹温柔似水的笑容。
“这个是稀客呀!阮公子可有好几年没来看小楼了。”
阮云长闻声抬头,唇角一扬,淡笑道:“靖国小楼者,当世美人,怎会缺我一个呢。”
顾小楼脸上的笑容更甚,坐在阮云长的身边,娇声笑道:“阮公子的嘴怎么这般甜了?怎么早几年东珠郡的武林大会不见公子来,偏生今年来了。”
阮云长淡笑道,“不过是今年正巧遇上了解兄,推脱不过,便来看看。”
他取了一杯酒,递给顾小楼,温声道:“你在裙芳阁也有十来年了,可想过……”
“难道阮公子打算替小楼赎身?”
顾小楼眼中带着亮光,一眨不眨的看着阮云长,片刻又连连诱人脸红心跳的娇笑道:“阮公子别操这份心了,小楼自是知道容颜易老,青春难在,这不乘着武林大会南来北往的人,已经好选了一位郎君。”
她毫不意外的看见阮云长松了口气,似是真心又似是同情的说:“既然如此,还望小楼觅得良夫。”
顾小楼点点头,心头闷闷不快,但也未曾表现出来,靠着阮云长坐着,饮了一口酒,才慢悠悠的问,“阮公子呢?可有成亲?”
“还未,定在明年春了。”
“不知谁家的姑娘有这样的福分?”
“曲城王家。”
“那个王家?”
“不错。”
顾小楼一怔,没成想到竟然是曲城王家,便是她在靖国也知道北昭曲城的王家,那是当世最显赫的清贵之家,就连皇室要与之联姻,那也是难的。
“就是你那不能见面的姑娘?”
阮云长一愣,复一摇头,从袖中掏出一枚做工用料都是绝世难得的玉珏,递给顾小楼,“我明日就回北昭,这给你添妆。”
顾小楼握着那枚玉珏,上面的纹路光滑,应该是经常把玩的,犹豫片刻,始终是没有问出他为什么不曾娶他心爱的女子。
顾小楼生在欢场,见多了的薄情子,自然早就明白了爱情,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有些时候还是理智现实些为好。
她笑着将玉佩收回自己的袖中,便不再提起那个女子。
第二日,果真阮云长离开了靖国,乘船北上回到了北昭。
她也在半个月以后嫁给一名海商,只是她一直留心打听着曲城王家是否有嫁女给一个姓阮的年轻人,却一直没有音讯。
第二年春,曲城王氏有女,名曰王幸,嫁与北昭有名的薛驸马同胞兄弟为妻。
顾小楼拖了十几人才打听到,那个一直流落在外的薛大公子名叫薛云长。
她站在海船的甲板上,遥望着北方,那里是北昭的国都,中都。
顾小楼微微笑着,这世间常常是谎言与欺骗并存,索性她已经无意于阮云长,他隐瞒身份她也不在意了。
只是不知,他是否连他心爱的女子也一块骗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