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一落京城地,凌寒殇接过源凰递到她手中的火雪的缰绳,一路朝着京畿重地而去。此时星月西斜,隐隐的就见红霞攀爬上东方的天际。
宝爷拍了拍几匹马儿的屁股,它们都伸长着舌头,唯独驾于最前面的另一匹马儿还支着耳朵死死瞪着火雪绝了尘的身影。
“玉尘姑娘,你和源凰姑娘的马儿快累煞这些良驹了。”
“它不过是嫉妒心强了点,太较真儿了点。”
是啊,一路上就想追上火雪,咬人家的屁股,可是火雪深知主人对它的寄愿,一直遥遥领先,不论身后的马儿们是否跟得上都昂着头向前拼命跑,这可是鲜少驾车的它最新鲜的经验了。其实呢,也不会累着它和玉尘的马儿,重担全压在后面八匹千里良驹身上呢。
源凰但笑不语。
已跑得不见了踪迹的火雪侧着头,斜着眼睛看着坐在它背上的凌寒殇,只见凌寒殇昂头挺胸、从容至极的扯着缰绳,根本没搭理它。虽然眼中生着色色的眼神,但是火雪还知道源凰把它交给凌寒殇就是因为它跑得最快,只瞟了几眼,便撒开了四蹄,在明显繁华于那小城的京城大道上蹿出去,四蹄击在青石路上,回声响亮。而回声响彻时,一人一马已在数十米开外了。
沐浴着微岚的晨曦,皇城大门的守卫努力的眯起眼,就见骑在马上的人动作彪悍,黯蓝的朝晖未褪,而那身装束加上熟悉的身形,分明就是……
不待断清,那人儿已近眼前,刚来得及将门儿放开一道缝,那马儿载着人已未减一分速度的冲了进去,余下守城门的将领在风中凌乱。
飞身下马,将马缰递到了一侧恭身迎接她的太监手中。那名太监死灰般的脸色还没有自刚刚凌王冲着他飞奔而来的震惊中恢复过来。火雪看了看那太监,不爽的哼了一声,掉转头,向着凌寒殇的衣角咬过去。
凌寒殇抬手给它一记狠敲,敲得它挪着蹄儿摆了半天的头。
匆匆的,从那汉白玉的廷廊处奔来了一个级别更高些的太监,奔到了凌寒殇面前便低头行礼道:“圣上请凌王殿下书房议事!”
凌寒殇点点头,任由太监带路,将她引向书房。
说是书房,其实那不算作书房。在此皇城**皇上使用的是两处书房,南书房为平日所用的,较为自由和随性,布置也与一般的书房无异。而北书房则建成四方形,中间以珠帘隔纱而成,是皇帝年幼须太后垂帘或摄政王辅佐于侧时常用的议事地。当然,相较来说,前者纯粹是议事,互看风雅之所;后者则少了议的味道,多了命令的味道。
凌寒殇意识到自己正向北书房而去,不免心中多了几分忐忑。
“请凌王殿下在此等候,老奴前去禀奏。”那太监将她留在了金纱漫檐,金盏明亮的书房门前。凌寒殇望着那晨风拂动的纱幔,四年一去,没想到回来竟先来到了久未曾来过的北书房。而此时的感触与思念,却与当日完全不同。
那一日,是她以凌王之名,首次负任奔赴战场,那时只有十四岁的年纪,而此时……时光如梭,纵是不会懂为何那时皇上肯将数万大军给了她,也没有弄懂的执念了。只记得,当她得胜回来,跪在宝殿之上,皇上除了护国将军之号以及返京之余军作为她的麾下亲军再也没多一句赞慰。倒是给了她“再世修罗”之称的人儿拉过她,为她理了理凌乱的发,笑容中有母亲的亲切亦有母仪天下的尊荣。
而她能做的……不过是……
掀玄青战袍,跪于圣驾之前,凌寒殇朗声道:“臣凌寒殇参见皇上,请皇上治罪。”
“何罪当有?”纱帘后传出茶盖轻轻磕击茶杯的声音,浑厚而带着微微的无奈的声音响起。
“擅离职守,归京迟了。”
“你也知道。”依然是轻轻的磕击,而凌寒殇则更将头低了一低:“初返京城,凌王也累了吧,这几日就在府中好生歇息吧,我朝中之事还须辛苦凌王。”
“臣的职责所在。”凌寒殇揣测着,认为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的,毕竟机会难得不是么?
皇上那厢果是不断的磕着茶杯,竟似是挣扎了良久,缓缓的道:“凌王为我朝难得之文武全才,朕不想失了你。”
“凌寒殇绝不负皇上的信任。”
“若是不负,就安心的做份内之事吧。”一句话道出,意有所指。凌寒殇一愣,何为份内的事呢?难道与森的意思相同,皆是令她不要再纠结于父亲的事吗?
“臣自当做好份内的事。”
“另外,凌卿为国四年恪守边关,虽说最终得胜归来的是安国将军亦不能抹煞你的功劳。凌王年纪也已不小,朕考虑为卿点一门亲事——翰林院林承玄学士的堂侄女林泖……”
“凌寒殇还未曾有此念头,请皇上暂收成命。”
“如此推托,却是为何?你不怕惹朕生气吗?”
“四年都等了过来,又何必急于一时。”凌寒殇叹息,抱拳拜道:“若为臣下的私事劳烦皇上生气,那凌寒殇不如以死谢君。”
皇上沉吟,终是将茶杯搁下:“暂不提亲事,那么,凌卿就只在王府好生歇息吧。”
“是。容臣退下吧——若因微臣耽搁了朝堂议事,那臣罪过就真的大了。”
皇上重重而清晰的嗯了一声,凌寒殇便利落的退出了北书房。
将桌上的茶杯又拾于手中,重重珠纱后,一声深深的叹息:“唉!若能遵得朕喻,倒也不须做绝。可是……若真如奏报所言,你坚持要知道敬伦的事情,朕也只能割爱了。”
凌寒殇放缓了脚步,由着那无羁的风拂过。
不期然她想起了慕小飞。每每慕小飞在身畔时,风总是变得幽冷无息却骤然间寒入骨髓。
那一日,她要告诉玉尘的是什么?而玉尘和景凌所中的又是什么,竟然要就此牵扯在一起!她当如此就能牵制住景凌的行动吗?凌寒殇停止了没有头绪的思索,在薄曦中踱向朝堂。
而此时,宝爷和景凌已驾着车回到了寒月王府,首要的就是安置姑娘们的住处以及依据每个人的身体状况开方子抓药。
经过一路的休息,皓雅的精神恢复得不错了,但惊惧太过,须要补补心脉;玉尘重毒复苏,需要补气益元;景凌的皮肉之伤亦须换些外用的药物,促进伤口的愈合。
宝爷坐在中堂,捏着笔在纸上挥毫,三张药方递到景凌手中,吩咐着天一亮就去抓药,等着熬好了拿回来。
诊治完毕,宝爷摆着两条腿移到后院找地方睡觉以补全数日来的艰辛。玉尘则被景凌拉走,这两人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想跑也跑不了。源凰目送景凌到后院为她们张罗,由于曾有过一段并不愉快的往事,她对景凌本能有种恐惧感。
皓雅的精神一恢复,离开了那小镇,也就坐不住了。
“好姐姐,我们去临仙阁吧。”皓雅思索着,怎么样才能如偿所愿能够跑去看美人。
源凰抬睫凝视着皓雅,良久,久到皓雅有打了退堂鼓的念头时,她点点头:“好啊。”
“那我去叫马车!”
一蹦三跳的闪到门外,皓雅的身影很快不见了。源凰独自坐在凌王府的中堂,心中颇升起了无限感慨,千百种滋味混在了一起。
终于,又回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