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簌簌,残崖傲立。
火雪摆摆头和尾,不须主人命令,停在了崖边,两只厚厚的蹄踩着的石头有两处凹陷,完美的容纳着火雪的前蹄。凌寒殇扶着源凰下得马来,瞟了一眼火雪,就看到它利落的将正瞅着自己的眼睛移向它处,眨了几眨装作无辜。
“它傲娇了。”源凰微笑,怜爱的摸摸火雪的头,那里还肿着一个明显的包,看起来非常可笑。
“谁让它咬我!”凌寒殇哼,揪揪它的耳朵,直想再送它一个包,以在另一侧形成对称。
话说,继火雪对皓雅张嘴咬被宝爷瞪了之后,看到源凰带着个超级大美人前来,虽然火雪本能也认为自己不应该招惹对方,但是本性一上来,挣扎了几下终是没忍住。就在源凰拍着它的头向凌寒殇介绍:“它就是被传为天下第一的大宛马,火雪……火雪!”
那匹马伸着舌头向着凌寒殇张嘴就咬,凌寒殇岂是吃素的——原本想拾草给它吃,见那如同色狼般伸过来的舌头和嘴,眉锋一挑,反手就向那马头敲了一记爆栗。
不过,凌寒殇还是很注意力道的,仅仅是敲下去了,没有太过于用力。
火雪被打懵了,瞪着茫然的眼滴溜溜的看着凌寒殇,又看看源凰,从喉咙里逼出一声闷闷的悲号,迅速躲到了源凰身后,仅露出一只眼睛小心的注视着凌寒殇。
“色马。”凌寒殇冷冷丢下一句评价,抬起手打算拨弄一下火雪那艳如火的额,机灵的火雪深知自己得罪了人,将头埋到了自己的主人身后。
“它也就这个毛病了。”源凰嗤笑。
“致命的毛病。”凌寒殇将手绕到源凰身后,一只手将她捞进怀中抱紧,另一只手挽住了火雪的缰绳,在那匹看到主人被非礼而两眼变直的马愣神的工夫,抬手拍拍了它的额头:“天下数一数二倾国倾城之美貌的人都是你的主人了,还有什么值得你流口水的?”
攀着凌寒殇的肩膀,源凰垂首,不无羞涩之意。
“带我,去你喜欢的地方吧。”
温热的气息吹拂在源凰耳畔,她点了点头。火雪就载着两人来到了小城郊外的断崖之上,在路上,火雪不时斜眼瞟着凌寒殇,它从来没见过如此有气势又如此之美的人,与源凰完全不同的、却又不分轩轾的美!
感受着风拂动书生袍那宽大的袖,凌寒殇微笑着将源凰揽在身侧。
“时常来这?这里,有名字么?”
“古时,男子为边关战事或养家糊口,时常离乡背井去外地谋生,只留下女人在家中事父母、守孝悌、恭妇道。然,为妻者怎会不想夫君呢?于是,就有了思夫崖,更有了望夫云。这崖的名字,也恰就是‘望夫崖’,站在崖顶可以看到宽阔的视野中泛着银波的河海、悠悠游走的云、似是因思而枯的树……”
“有趣。”凌寒殇俯身看了看那断崖。
崖面如同刀削,除了泥石不见一丝草色树影,淡淡薄雾弥漫于山腰,接着雾的就是远处的海,海连着清澈的天空,天空上散游着云朵。
“将想要说的话,都告诉云和风,任它们带去,说给思念的人听。”
“都说过什么?”凌寒殇随口便问,慵懒而随性,像只吃饱了的猎豹。源凰低下头,凝视着那埋藏了一切的雾,沉默:“说给我听听。”
“站在崖顶,已不需要说什么……你知道吗?曾有一首诗,是为它而写的。来过此崖的人都能吟得出来的……”
“哦?我对女儿家的事,很生疏。充斥于我的人生里的,无非就是边关战事、朝堂案牍,怎么会接触到此等闲事呢。”听不出是抱怨还是解释,凌寒殇如是道。
“殿下当真想听?”
“还需要我再重复吗?”
源凰淡然微笑,迎着那风似是在倾听无数女儿家绵细的心思:“……盼夫归兮、归未有期,寻夫迢迢,何适君在?岂枉费遥杳的情徘徊,也舍得红颜为君衰!若当初停伫别处胸怀、若当初将身融入大海,云将不云、崖将不崖,哪容得,我泣无声任叹唉!权将你我换置,可如我般度千朝待万载?不惜双腿作石身成云!殷殷期守毅毅哀。倘天怜见,得拜君前,便直问……便直问……”
“问什么?”
“便直问……数载风雨君何在?或忘崖上千尺雪,不记潮头破玉来?”源凰放低了声音,幽幽在凌寒殇耳畔道。
“这,也是你怨我的吧?凄凄柔柔,如是这般为何不曾来觅我!”凌寒殇抱紧源凰在怀中:“你可知,即使度了千朝、待了万载,那身系他乡的人又怎么听得到风的语、云的话呢!成了崖化了云,也解不了哀怨。”
“源凰不是已问过您了吗?您要听的。”
“是我不好。”凌寒殇突然正色,背对那崖。
“啊……危险,快过来!”源凰惊得一愣,连忙拉紧凌寒殇的衣袖。
“或忘崖上千尺雪,不记潮头破玉来……边关四年,源凰又是谜团,教我如何寻你!”凌寒殇牢牢的盯着源凰拧紧的眉头,切切相语:“我知道是景凌按我的意思去做的,是那一夜之前的我的意思。景凌亦是为了我才惘顾了你的安危——我不能怪景凌,因为我明白景凌之于我的忠诚与虔诚;我也不能就此博你同情、得你原谅,因为是我负你。便是如今,亦不可能对得起你。我可以大方的说让你去嫁人,但是,那绝对不是我的本意。我就是要把你绑死在我身边,以前没有道理,而现在,你必须跟着我,不然我会不安。”
源凰明白那“不安”除了对她的惦念,更有身为寒月凌王必然的警醒。
“源凰不敢。”
“仅是不敢!”
听得出那语气中的嗔与娇,源凰偎进凌寒殇怀中:“源凰早就属于了你,此生今世,直愿长明在君前,又怎会离您而去。”
“源凰。”凌寒殇长长呼了一口气:“既然是艳名在外,景凌怎么可能觅不到你?即使边关再闭塞,此类的消息亦是能通的。”
“源凰此名,为**花魁之首。即使是被凌王置于王府中,亦是**出身。而觅着此名而来的,所见的却不是源凰。”源凰将凌寒殇拖着,拖离了崖畔,安心的闭上眼睛才道:“来仪客栈中的绝美乐师,名为‘神玉’。有见过源凰隐约模样的人来了,也终会认为认错了人。”
“好一个认错了人。”
源凰双颊飞红,埋进了凌寒殇的颈间。
望夫崖上,一双璧人交颈相拥,风猎猎着束发的带、系衣的丝、缠着情的纱绫。
还有一匹不怀好意的色马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凌寒殇和源凰,等待时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