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翼轻拍霞云暖,鸣啁声起震九霄。万籁俱寂风雷动,百鸟俯首恭圣朝。
霎时眼前勾勒出的一幅盛世景象漫漫铺展,凌寒殇看到了朝堂上山呼万岁的情境、看到了翰林文史伏案疾笔的辛苦劳顿、看到了血溅沙场的一幕又一幕……有谁知道,累积于皇朝之上腾傲九天的龙脚下踩着多少热火与鲜血!
隐隐的心痛无端的就被引了出来,里面掺杂着说不清的绝望与怨愤。
“鸠血以饮因自取,我何是期谓子兰!”
埋在记忆深处的声音回响着,任由凌寒殇怎么抓,都抓不住那埋在黑暗中呢喃着诗句的人儿,由之消失在世间,再也觅不得。
红颜易老卿易老,壮志未酬君未酬。
是谁,是谁决定了未来的路要如何去走?是谁,又是谁将碌碌的人生牵于血与火绘制的玄青大旗遮了边关的天空?是谁,又是谁将年纪尚幼的孩子引于朝堂之上、置于王府之中、用于疆域之处!
我需要的,真的是这些吗!
凌寒殇凝视着澄清的茶液,温热的佛手柑混着茶香绵密的散布于空气中,十数年的人生如同一幅幅画,铺将于眼前。此身早知飞如凤,何来啾啾空求扰。二十余年的奔波辛劳、舍生忘死,入朝如相整朝堂,出关为将守关防,此朝凄切闻弦涩,怎关悲凉一心尝。
既是为凤,何来碌碌;既是碌碌,只为求凰么?
若只因为寻求伴侣,怎值得如此殷切?!
“到底是为了什么……你到底在求什么……”凌寒殇呢喃,浮在脑海中的竟是父亲带着淡薄、遥远、哀伤而坚毅的双眼,汝为何?吾为何?
无数没有头绪的问题缠绕着终被烈焰吞噬,成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火海,包裹着仅着从皇上那承来的玄青王袍,终化成一缕飞烟,甚至还没来得及将年幼的孩子骄傲的领出王府的大门昭告于天下。
“一曲凤求凰,切切谓君听,凰自梧桐栖,凤求何太急?”
清甜悦耳的吟哦打断了凌寒殇越来越纷杂的思绪,回神时余音还未绝,仿佛是刻意说给凌寒殇听的一般。
窗外月色昏暗,已是人定时分,时光如白驹过隙,不过是一恍儿的功夫,已然近了夜了。不知,是何时,琴乐弦音引起了思绪连番。这,是与昨日完全不同的……是,完全不同的凤求凰啊!
凌寒殇深吸一口气,还不等飞身去探个究竟,但听耳畔一声粗鲁的喝斥:“弹来弹去一个晚上都是这首破曲子,真个坏老子的兴致!说什么来仪客栈的威名,老子倒是要会会你那破琴师是否抵得过我的锤!”
凌寒殇起身,就看到身后不远处,一个端着两柄铜锤瘦干干的人赤红着一张脸,瞪着两个铜铃眼睛,气势汹汹的向半空跃将上去。
也许其它的客人是被吓着了,竟然就眼睁睁看着那瘦干巴人冲着琴案就过去了。
凌寒殇来不及多想,拍案而起,就在空中拦住那人的来势。
悠然的架住了对方的胳膊,凌寒殇哼哼的一笑,心下想一个只会用蛮力的狂夫罢了。怪哉,守卫这客栈安全的人呢?清泽呢?
余光一扫,凌寒殇发现舞台上已经没有了人,琴案边那抹白色的身影也不见了。
客人们还瞪着大眼睛看凌寒殇与那瘦干巴蛮子见招拆招的,皆为凌寒殇那漫不经心四处找来寻去的表情惊得一动也不动。
虽说是个凭力气大的蛮子,应付着绰绰有余,而在这不见恪守安全的来仪客栈的人的情况下,凌寒殇也不好恋战,索性抬起脚,扯出个漫不经心的笑,一脚就将对方从窗口踹了出去。
好在那窗子是开着的,不然,免不了在那千金帐单上再多一笔修窗的费用。
“凌爷,果真好身手!”凌寒殇双脚落定,掸了掸身上的尘,柱子恭维的声音就从身后传了过来。
凌寒殇挑眉,哼了一声:“人家都砸了场子了,来仪客栈的人呢?”
“小的真真是见识了凌爷的能耐……”
“也罢!”凌寒殇又看了一眼,但见舞台与琴案都没有人了,心中升起浮躁,索性转身就朝外面走,边走也不忘记交待:“看看窗外那蛮子,没事了打发他走,莫让他再来叨扰。”
“是,爷!”
夜色茫茫,痴望着那消失在黑暗中的书生袍,烛火映着如雪的衣衫拂动,由着檀香青烟撩动着越渐浓厚的晚寒,浸得单薄衣衫下的娇躯微微颤抖。
“是……是我不好,吓着了你了吧。”紫衣蹭过来,挽起那瘦削的胳膊,不禁呼叫:“哎呀,好冷,姐姐快进屋暖和暖和,怕是着凉了啊。”
“无妨。”埋于丝纱下的声音柔柔如天籁,透着不容忽视的坚定。
“若是真的病了,姐姐回来我怎么交待呀。”
“我不会生病的。假使是病了……她也不会有时间……”
“姐姐待您好得连我都嫉妒呢,不论有多么忙,她都会有时间照顾您的。若是她知道我没有照顾好您,害您生病了的话,真的会揍我的呢!何况您是我师傅嘛,徒儿心疼您啊。”拿出小女儿的娇相,紫衣蹭着那洁白的衣衫,将她带离了窗口。
将她扶到了书房的琴案后,紫衣跪坐在她的面前,将檀香炉移到了她的手边,乖巧的凝望着她:“都是紫衣的错,弹来弹去就会这首凤求凰,其它的怎么也弹不好。不然,也不会被那蛮子客人砸场子了!”
看着紫衣那娇憨的模样,露在面纱外的双眸泛起柔柔的波光:“若是我,想必也只会弹凤求凰罢。”
“姐姐是在安慰我吧。若是姐姐到琴案前来弹的话,也就不必屈就紫衣只弹凤求凰了!”
“紫衣长大了。”眉眼含着笑,笑中带着寂寞与忧伤,竟是双眼的顾盼,已然是美人的神韵,紫衣盯着她,痴痴的笑。
“姐姐夸奖紫衣!”紫衣露出小女孩的可爱与娇俏,开心至极:“姐姐的身体好些没?我听嬷嬷说还是很虚弱呢,既然如此,为何今日要来弹琴嘛,姐姐莫不是担心紫衣会砸了姐姐的招牌呀?”
怜爱的目光流淌着,环绕着小女孩,臻首微摇:“遇上了位有缘的朋友,才来看一看,待会儿乖乖的回去好生休息的。”
“一定要好生休息,不可以瞒着我们跑到外面去哦!”
“什么时候,我骗过你?”
“说的也是!我最喜欢姐姐了!”扑进她怀中,紫衣幸福的笑着:“有你,有姐姐疼我,我觉得好幸福!姐姐,等你的身体好起来,是不是可以教紫衣弹高山流水呀?”
“嗯,好的。”
“太好了!太好了!”
抚摸着紫衣乖巧的头,装填有心里的竟是难开的郁塞。
为着今日所遇到的人,也为着今日所见到的人——是缘还是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