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王府的门敞开着,赶着春绽开的花朵摇曳着嫩红悄悄探出,落在那些探头探脑指指点点的市井闲民眼里,竟分外的娇艳。为何娇艳?自是因为寒月凌王买下临仙楼那天下第一美人的声名已然鹊起的源凰姑娘喽。
天不消亮、凌王不消出门,消息已然散布开来,遍京城都知道凌王一夜风流过得那是快活之至!那些好事者们,从跟着源凰的轿子进了寒月王府就蹲在了大门前,甚至还有约定好了严守其它地方的,可直到了翌日过午,也不见再有任何轿子从王府里出来。而王府的门打开却是因为距离平日凌王出门晚了些许时间,于是凌王策马疾行向皇宫冲去……故,看到的人皆臆测千金一刻的良宵实在销魂,连朝见皇上的时辰都误了。
日过午,酒旗的影子刷啦啦的就斜成了一条直线,投在灰青色的酒家墙壁上,明晃晃的光照不清楚眼前的的事物。
懒洋洋还没放弃守候着寒月王府的闲人们追着掠过身边的急促马蹄声。就看那玄青色的身影策着雪白的马风般的刮进了王府大门,那仿佛有灵性般的门也就此闭合,发出干脆利落的声响,门上的两个铜环敲击着发出闷闷的撞击声,整座寒月王府陷入沉静。
“人呢!”凌寒殇匆忙的脚步顿在门前,几乎没有迈进去的意愿。
昨日与源凰共寝的床铺已然整理好,换上了新的淡青缎子的床单,上好丝纱精制成的帘已被绑在了床柱上,沐浴着斜斜透进来的阳光,显得温暖而寂寞。
“依您的意愿,不在了。”景凌大方的迈进门,将手中托在银盘中的洁白丝绢捧给凌寒殇。
“不在了?!什么意思!”凌寒殇眉头攒在一起,目光掠过亘于中间的托盘直视景凌。
依然是那么理直气壮的、理所当然的迎视,甚至没有一丝惧怕:“就是……字面的意思!”
“谁说叫她走的!”
“景凌只是按分寸行事。景凌懂得孰轻孰重!”
“你是指本王不懂得吗?”顿了一顿,凌寒殇分明看到那双无畏的纯净的眼晴里不带任何感情的迎视:“她什么时候走的?”
“您离开半个时辰之后。”景凌无视着凌寒殇语气中阴恻恻的寒意。
“你手里的是什么!”注意到了景凌一直恭敬的托着的盘子,凌寒殇哼问。
“您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源凰姑娘执意留给您的。”捧着那托盘,景凌回话的语气好似在讲故事般。
凌寒殇疑惑的伸手,一经拾起便认出那是源凰遮住容貌的丝纱,捏在手中打眼看了一看,凌寒殇表情一凛,扭头便向门外飞奔而去。
景凌迈出门,看着凌寒殇远去的背影,向右侧柱边退了一步,人已消失不见了。
凌寒殇一挽马缰,断喝了声:“驾!”
白马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在京城繁华的大道上,飞驰。
老百姓们已习惯了官家皇爷们疯狂的马技,向来把路中间让出,虽然轿子通行起来比较困难但马匹跑起来却是一顶一的迅速。
念头刚刚转完,凌寒殇一抬头,自己已经站在临仙楼门前,嬷嬷目瞪口呆的忘记了招呼客人,有一瞬的工夫在她的脸上闪过心虚和不安。
凌寒殇跳下马,越过一脸关切的盯着自己的禾暖,向嬷嬷勾了勾手指,率先向着临仙楼走去。
嬷嬷踌躇了几步,终究是跟着走进门去,殷勤的将凌寒殇让进了最近的一处偏室。
刚掩上门,嬷嬷便扑嗵的跪了下来,浑身抖如落叶,连声调都在同频率打着颤:“王爷恕罪,王爷恕罪……”
“我还没说什么,你怎么就求我恕罪呢?”凌寒殇坐下来,望着跪在面前的嬷嬷。
“源凰姑娘……姑娘大约在一个时辰以前来过……是,是她自己走回来的!”嬷嬷丝毫不敢怠慢,连忙将所有的事合盘托出:“虽说是我将她买了回来,可是……我实在,实在是不敢留下她呀!昨日,您派来的人带源凰姑娘离开以前交待过我,虽说是买了初夜,但王爷向来不喜欢自己的东西与别人共用,叫我就当是把姑娘卖给王府了。本来源凰姑娘的价……就……的确是很高了,我又是一介草民,不敢多说什么,只指望您能对她好点……没想到她早上就自己走回来了。再是回来,我也不敢收啊,我说‘有什么不安心的,交待给嬷嬷一声,嬷嬷不敢留下你,你是凌王爷的人了。还是快走吧。’姑娘只交待我好好照顾禾暖丫头,就走了。原本我以为是源凰姑娘出来散个心,但是一看到您来,我就心慌了……莫不是……她出了什么事吧!”
真实的关心和害怕溢于言表,听了这番话的凌寒殇却淡定了下来。
“是,是我王府的人了。”凌寒殇咬了咬牙,捏着桌角的指节已泛出了白:“源凰姑娘交待的事情要好好完成,我会差人再送些银两过来,就当连同禾暖也买下来。不过,王府多有不便,禾暖还是放在你这里,给我好好照顾着。”
说完最后一句话,凌寒殇的声音几乎是在牙缝里挤出来的。不再顾及地上跪着的嬷嬷,兀自甩门离开。
并不意外的在门口撞上偷听的禾暖,那一闪而过的惊愕令凌寒殇莫名的升腾起心虚。
禾暖追着凌寒殇的脚步,急急问着:“王爷,寒月王爷,我家小姐……我家小姐怎么了……”
凌寒殇冲出了门,跨上马背就欲离去,禾暖见状扑上去一扯缰绳,马哼鸣了一声,一侧头之际,凌寒殇捞回了马缰,也终于与那双焦急的眼睛相对。
“我家小姐……”泫然欲泣的表情令凌寒殇眉头一皱。
“是我的人了。”凌寒殇想也没想的说出这句话,说完眉头又是一皱。
“谢谢王爷,请王爷一定要对小姐好啊……”禾暖拖着马缰几乎跪下:“小姐无父无母,除了禾暖在身边伺候,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还要面对那些只想沾小姐便宜的男人……王爷,您照顾好我家小姐,禾暖当牛作马的报答您!”
果真跪下磕头了。凌寒殇心头烦乱,索性重重的哼了一声后,策马而去,徒留禾暖站在扬尘之中抹着泪,寄托着祝福和深情。
当凌寒殇再次踏进还残留着源凰淡淡的香味的屋子,景凌已守着食盒侧立在一畔等着了。
“景凌,我知道你是为我着想。”凌寒殇提箸,在食物中挑捡着:“除了帮我完全买下了源凰,你还做了什么呢?”
“散布您说过的话,解除您的烦恼。”景凌的语气恭敬,却又是理所当然般:“景凌已经为您解决了后顾之忧了。”
“景凌,把源凰找出来。”凌寒殇低低喟叹道。
“您的身份需要顾及的。”
“是。”将目光投远,懒洋洋的挑动着食盒中的东西,凌寒殇微微一笑:“把源凰找出来,既然全天下都知道了天下第一美人是属于我凌寒殇的了,怎么能徒有虚名呢!”
说不清是为什么,要找到她,要留下她。
“对了,边关战事紧急,收拾六万精兵远赴要塞,即日起程。”轻描淡写的一句,远不如源凰的问题的紧迫。可是,只有景凌明白,这如此淡定的话的背后,付出的是十几年的戎马生活,是他人无法替代的护国大将军一点一滴竖立起的威名。(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