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进暖阁,源凰已撑不住扑倒在地面上,雪纱铺了满地。禾暖惊得连门都顾不得关,连忙扑将过去扶她。
将那不盈一握的双臂置于手中,那冰冷的、汗湿的、无力的柔弱令禾暖心中升起无限感伤。跪于地上,将源凰抱在怀中,由着那暗红的发丝滑落,衬出一脸的苍白虚弱。不久之前才擦过的脂粉似乎都不见了,只余下煞白得泛着青的容颜。
“小姐。”禾暖心疼得要死。
“没事。把门关好!”源凰倚着门,轻声交待。
禾暖灵巧的跳到门前,小心的看看门外,将门轻轻掩好,迅速的回到源凰身边。
“寒月凌王,很可怕呀。”禾暖一直低着头,没敢看一看凌寒殇,仅凭那玄青色的衣衫和冷得入骨的声音,她就已经浑身颤抖了。若不是源凰的琴音未绝,还与凌王对了几句,她早就吓得不知所措了。别说能扶源凰起身,就是当时被抽上十几个嘴巴,她也不一定能回过神来。
原本,她以为源凰不怕的,可是没想到源凰是在故作坚强。
“禾暖不知道寒月凌王的故事吗?”源凰蹙了蹙眉头,似是在回忆般宁寂了一会儿,低叹:“你可知道,凌王被称为‘再世修罗’吗?那俊美得令妃嫔都会自惭形秽的外表、骁勇善战的胆魄、出将入相的才干、文武皆堪当世之首。就是状元都要甘败下风的呢。你说,又有几人不怕、不惧呢?”
“凌王真的这么厉害么?或许只是传闻?”禾暖揉着源凰冷汗涔涔的手,宽慰着她。
“若是传闻倒也好了。只是你看那双眼睛,会是假的么?传闻夸大的话,早就会有臆测传出了。距离凌王封王,也是有十数年的时光了……”
“小姐,对凌王很了解吗?”禾暖眨眨眼,她从未听源凰说起过谁能像今天这样滔滔不绝的。
“身在**,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些呢!”失神的眼投向遥远的一点,远得禾暖无法企及,凭空起了不安与彷徨。
“小姐,小姐……那这样的话,午时一过,你就要被送到凌王那里……小姐……”禾暖转念又一想:“今天说要买了小姐的,是位女公子!她会是谁呢?似乎与凌王很熟悉呀。”
“有缘的必然会再见,无缘想它做什?”源凰缓缓呼出一口气:“此去是福是祸,源凰也无法把握。”
“小姐一定会没事的!只是……只不过是……”咬着嘴唇,禾暖的话再也说不出口,眼前变得模糊起来。
“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源凰将帕子贴在不断滚落的泪珠上,任那咸涩伤感的液体渗透了上好的丝绸,虽是眼泪却与血别无二般:“别难过,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姐妹。”
将禾暖揽进怀中,源凰微眯的眼睛透着别样的凄凉。
候门深院去了怎么由得了自己——若是那些色欲薰心之人将她买下,倒也坦然以对。但凌王绝非贪图于她的美色,九千一百万两的价格就算拿她的命也怕是还不清的。出身于**之中,再清白也配不上皇上亲封的王爷,甚至配不上为凌王端洗脚水。
不愿被那名为漠雪的女公子买去,正是因为保她清白的恩情还不起,而身份卑微得不配为皇家奴婢。
寒月凌王,在她心中默念着,为何她会如此惴惴不安?只是怕吗?不,也许更多的是心虚。
揉着痒痒的鼻子,凌寒殇斜倚着太师椅,皱起的眉将主人的不悦写得一清二楚。好在寒月王府向来是地盘大、侍从少,进了王府如同进了鬼屋般的,没有人看得到被称为绝世无双的俊俏公子摆出一副怪异的表情。
突然,凌寒殇停下肆意的动作,缓缓坐正了身体。而自身后,也悄悄走过来一道瘦削的身影。
“为我去临仙楼走一趟。”凌寒殇习惯性的摸那龙凤佩,摸了个空不禁皱了皱眉。
“市井已经传开,凌王在临仙楼拍走了源凰姑娘。”
“初夜而已。景凌是在教训我吗?”凌寒殇当然知道此时那些散播谣言为乐的家伙们绝对不会放过这绝好的机会编派自己的,不出三天,就成了段子响在街头了——都习惯了。
“您也清楚自己的身份,那毕竟是个外人。”景凌以恭敬的语气拱拱拳,说话却不客气。
“正因为我太清楚自己的身份了,才不得不买下她。”乏味的拍拍被自己摸得光可鉴人的太师倚,凌寒殇的语气中挂了一丝无奈:“不是因为漠雪郡主非要买她,我怎么会花这闲钱的呢?”
“这很像借口啊!”景凌哼。
“景凌跟我多年,不是不了解漠雪郡主和她爹八王爷的性子。钱,他们倒是都大把大把的不介意花,但若是真让漠雪郡主买了人,而这事被八王爷知晓,肯定要哭闹到皇上那里。皇上一旦知晓我和潇凡少王爷那时也在,这怒火迟早就会烧到本王头上的。漠雪郡主会不知道我们在吗?她就是冲着我们来的。潇凡身为九王府嫡亲的皇族后裔,又是皇上最宠爱的臣子,当然不会有什么事的。但是本王我……”幽幽叹息,凌寒殇颇是头痛的皱眉:“我是断不能被皇上逮到什么把柄的啊。”
“谁让你没事长这么漂亮的。”很难想像恭敬的态度会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
冷峻的凌寒殇不怒反笑,揉揉鼻头:“那就跑一趟临仙楼,顺便接人回来吧,总不可能说过的话不算话。”
“打算……将之置于何处?”景凌并不苟同的道。
“置于何处?你明白处理事情的分寸,不是吗?本王托你办的事,是很安心的享受结果的。”凌寒殇随手掸着衣襟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凌王果然是修罗再世呐,不容任何触犯。”景凌拱手领凌寒殇的旨意,便欲离去。
“对了!”凌寒殇若有所思的唤住景凌,淡若空气的交待了声:“顺便查一下,源凰姑娘的身世好了。”
“没想到您对故事越发感兴趣了。”
凌寒殇打了个呵欠,屋中已不见了景凌的身影。
喜欢听故事,是从干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喜欢空旷与安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眨眼间,已是寒月王府的主人十六年——而“那时”的记忆竟依然清晰得如同前一秒,当是可以凌寒殇宁可那只是个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