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琴音如高山不绝流水不断,颤颤的余弦动着心魂,柔缓如放马游缰。
“小姐。她说……千万小心女公子……”禾暖不安的看着拨弦的人儿。
“如我等本就身不由己,如何小心?又怎么小心呢?随缘就好!”和着那绵软的弦音,她头也不曾抬一抬。
“禾暖只是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并没有……其它意思。”
“……那就好。”
“小姐,那位着玄青衣的公子……”顿了一顿,除了琴音袅袅没有只言片语。禾暖心头有些期许,那位公子着实的俊秀,极与小姐般配。又有些担忧,略略看了看满座宾客皆是达官显贵,怕是那位公子无心于此或有心无力。
思绪芜杂,一时间绕梁再没其它的声音。
突然,门被叩响:“姑娘,时辰到了,嬷嬷请你出来见客了。”
“铮!”琴音冷冷的被打断,陷入了没有边寂的静默。
“请回嬷嬷的话……小姐就来。”禾暖再不忍看着那轻纱遮掩下倔强的容颜,连忙支唤走了门外的丫头。
伴着那匆忙离开的脚步,那纤纤的指柔柔滑过古色古香的琴身,抚摸着因年久而显出的木质本色,万般不舍、百千爱怜。白皙似玉的指拨动弦,曲调略带着些微的颤动,如此时无法平复的心境。
伴了她十数年的琴呐,就如同她自己一般。此时,净木蒙尘,斯痛难以言述。
听出了其中的凌乱,索性起身,任由衣袂拂过琴弦,交织出浅浅的嗡鸣。
云鬓间玉钗珠玑相撞,迟疑了一下,终究放轻了脚步,向着逃避不掉的命运一步步迎了过去。
禾暖为她打开门,看着她缓缓步向着孛离宁静之处。身后的门扉关闭,亦将幽暗、宁静、自我,关在了里面。
“小姐……”幽幽叹息,禾暖连忙跟上去。
临仙楼已经为她的出场架好了排场,刚刚走出暖阁,前方十二名丫头已列于左右执起宫花、团扇,众星揍月般拥簇着她向临仙楼的前厅走去。
临仙楼是京城首屈一指的**,两米高的门接着壶状的前庭,以锦屏为界,连承重的六根金漆柱子裹着流苏的丝纱。半屏帘后是上下两层格局,下层自是普通的恩客取乐之所,回廊套阁设计得精巧,既不显得紧凑又保证了客人的舒适感。四隅八方以景取意,又与后院接爻,竟很难判断得出临仙楼到底是有多大。二楼雅座隔间设于围靠前厅之处,巧妙隔开的回廊之后则是姑娘的内室,不同身价的姑娘自然也有不同的房间。居中则以盘旋相接的空中楼梯连接一楼和二楼,斜间便是花魁们的内室。
作为**来说,没有几名花魁,没有招客人回头的本钱,那就不用提发展。
临仙楼的嬷嬷精明的头脑及能剥了人皮的毒眼总是能以各种方式把埋没于各小城勾栏**里资质一流的姑娘买回来,加以训练,出手就是震撼京城的花魁姑娘。
于是吸引了大批恩客光顾,耳朵尖的也回回打听着临仙楼的动静,只盼着惊喜不断。
这一次,虽然嬷嬷藏得甚好,但是将江南第一美人挖来的壮举又怎么可能走不了风声呢?许多有地位有名望的,往往都是促成商业行为的原因。问的人多了,自然推出了相应的活动。起初嬷嬷买回来,只是为了仗着这江南第一美人的名声,亦没有打算拍卖她的初夜。但后来太多的人来打听,打听了就不免感叹一声,嬷嬷也便动了心。
**之悲哀莫过美人迟暮,及早的将花魁能换成钱财的都换掉,才是生意之道。
听到了丫头的回话的嬷嬷不免叹息,早先是做好了与她硬对硬的准备——毕竟花魁卖身还属少见,却没料到她听了便应了。接触了半月有余,觉得她稍嫌烦清冷了些,却不失应有的贵气、明艳与清雅。反倒衬得那清冷孤傲更形娇俏可人,有着花魁之首的风范。但,越是如斯的姑娘,越是令人感到心疼。如若不是风口浪尖推了上去,嬷嬷越发愿意留她几年,好好为她物色个合适依赖的男人。
想到这一点,嬷嬷便在全场的宾客中审视着。
除了已将定银抬进她的房间的老爷们,那些新来的、也许只是凑个热闹的官宦富贾们,一本正经的推杯换盏,心里打着多么龌龊的算盘,谁不是一清二楚的。作为临仙楼的老板,表面看风光一派,迎来送往官贵钱权,实则也有无数的利益权衡、官压无奈。很多事,亦是由不得她来作主。问世上几人,能完全凭由自己的喜好来决定每一件事呢!
逡巡了几回,嬷嬷将眼神落在斜右侧最后进门的那两位俊美公子身上。
着白的略显魁梧,表情多变爱笑,多少存在着些玩世不恭。
着黑的冷峻孤傲,虽一派自如悠闲,总带着些萧煞之气。
虽说没有见过,在门外一打眼便觉得二人气度非凡,不知是哪家的公子哥儿,初踏临仙楼。若是他们有意,倒不失是姑娘的好出路。
又是幽幽叹息,在他们的脸上丝毫看不出想要买下她的意思,也只是凑个热闹的过客吧。
一缕微微的冷香似有若无飘散在空气中,原本嘈杂的临仙楼霎时间鸦雀无声,仿佛时间凝固了。纱绸在地面轻轻拖过的沙沙声听得清晰,甚至有口水滴落飞溅的闷响。
一秒、两秒……
嬷嬷从那些如狼似虎的表情中,读出了“欲念”二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