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叠生 >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广寒枝全文阅读

萧盏出征的前一夜,冷月无声。

玉枕宫内,秋叶易碎,残红遍地。

萧盏的指尖从忘川剑冰凉的剑身上划过,锐利的锋芒在月光下泛着寒意森然的绯光,剑啸悲怆,似杜鹃泣血。

这把忘川剑,碧喜曾经见过。上一次分别时,萧盏曾把剑交由她来保管。想起往事,碧喜有些怔神,情不自禁地说:“郡主,我从没见过你用剑呢。”

萧盏淡笑道:“父王授我剑法时,对我说:纵然是强者,亦要学会隐藏真正的实力,迷惑对手。在对手给出错误的估计时,在给以致命一击。”

拓国大臣们都知道萧盏以长鞭见长,却不知道萧盏的左手剑术才真真是出神入化。

郡主……会剑术?

即时是跟随了她十年的碧喜,这也才是第一次知晓。

萧盏笑吟吟地看着她:“碧喜丫头,你一直担心我技不如白熙吧。”她明明在笑,样子却说不出地瘆人,“那是因为你从未见过我用剑。”

月光下,萧盏突然注意到剑柄棱角处刻着一行小字。

慧极易伤,强极易折。

宛如她一生的谶语。

十天之后。

云尺国国主白熙骑着骏马踏入画京城。同一天,拓国郡主萧盏也率兵到达了边关。

萧盏的到来,令边防守军士气大振。云尺军队实力虽强,却是刚结束与北域王朝的大战,并且还得面对新占领的危机四伏的北域土地。而拓国有萧盏就够了。

边城本是商业繁华之地,近日因为战争的缘故,不少富商世家计划着避开战火举家搬离,但是因为萧盏的到来,不少商人们顿时放弃了搬走的心思。他们坚信,要只有萧盏在,边境就一定会固若金汤。

荒凉边境不比繁华的左都。空气中沙尘弥漫,风气时,还会闻到从北方飘来的血腥和腐臭的气味。

碧喜担心萧盏的身体,每日的膳食都监督着婢女们用心搭配。

几天之后,弈书派来的婢女蝉忻送来了一只盒子,蝉忻坚持要把盒子亲手交给萧盏。碧喜以为弈书有要事禀报,再说蝉忻她以前也见过,所以没有怀疑,直接放蝉忻去见了萧盏。

蝉忻将盒子递到萧盏手中之后,终于如释负重。

盒子装着的只是一株翠绿欲滴的植物。

萧盏捧起那株植物,亦是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说:“替本郡主谢谢弈书大人。”

蝉忻说:“这药是前日才寻到的。小姐派我连夜送来,说……这药的药性只能持续五日。请郡主尽快服用。”说完便体力不支,晕倒在地。

萧盏仰天长叹:“真乃天助我拓国也。”

整个下午,萧盏都把自己关在房中。混杂的药香慢慢向四周飘散。

等她从房里出来时,脸色已然红润了许多。也不知道弈书送来的是什么灵药,接下来的数日,萧盏的咳血症再也没有犯过。碧喜为此万分庆幸。

出人意料的是,白熙宣布占领北域之后,并没有趁着士气高涨,一鼓作气地南攻拓国。

云尺之人虽然把白熙奉如神坻,但是他们对拓国的恨不亚于北域。因此,不但将军们主动请缨,连士卒们也上书请战,一洗国耻。

白熙道:“如今国业初建,根基不稳。能打败北域朝,全是因为北域内乱。但是想要对付拓国,以云尺现在的能力,纵然胜出,亦是惨胜。况且,若是激起他国的畏惧,联合抵抗,云尺将危矣。”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出于私心,可是要他出兵攻打拓国,无论如何,他都下不了这个命令。

有脾气暴烈的将领出言激将:“莫不是国主怕了拓国萧盏?”

怕了拓国萧盏?

是的,经过了这么多的是是非非,他是真的怕见到她。怕她生气,怕她难过,怕她如从前一般一如既往地恨他。

白熙苦笑。

私下里,范阳劝他道:“不攻拓国,不足以平民怨、得民心。恐怕少主威名也会受损。”

白熙淡然道:“我所做的,不过是给流离失所的云尺人民一个家园。如今心愿已足,什么名誉光荣,我都不在乎。”

虽然白熙下令不得扰民报复,然而忍辱负重了十七年的云尺人,激愤之中,哪里还顾得上军令?许多人寻找着当年仇人的身影,坚持血债血偿。北域年幼的孩子也如十七年前的云尺人那样,被四处贩卖成奴。

白熙下令严惩贩奴之人,然而,被仇恨迷了眼的下属们层层包庇,以白熙一人之力,根本无法阻止。

他无奈地看着历史再一次重演。而这一次,却是因他而起。

无论如何,他都要阻止这一切,不能让仇恨继续蔓延。

白熙以休养生息为国策,致意与拓国修好。

数日之后,白熙派出的使臣韩沓到达了拓国边城。

女官说萧盏身体报恙,暂时不能接见。

韩沓虽然心急万分,但是毫无办法。好在女官们都很客气有礼,婢女们也把一切打理得舒服妥当。原本,这趟出使,他是极不愿意来的。

说到萧盏,韩沓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陌辰。

那个在大婚之夜,隐忍不语的陌辰。

陌辰郡主现在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最无辜的人往往被伤害得最深。

不管是萧盏,还是陌辰,都是白熙的禁忌。虽然私下里忍不住猜测,但是表面上,所有的人都不得不装出一副从不知情的样子。

韩沓猜想拓国国主是在装病,刻意怠慢示威,可是生活起居的无微不至,不但丝毫不让他觉得受到了怠慢,反而更像是女官说的“郡主因为病中不能见您,深表不安,只能要求我们好好款待云尺国的贵客。”

萧盏这一病拖了整整一个月。

一个月后,韩沓终于见到了半躺在长榻上的拓国国主。

花月依旧,物是人非。白熙和萧盏终于还是成了敌人。

韩沓虽然一直不理解白熙和萧盏的事,但是想到两人从一开始就不能逃脱这宿命的结局,心里不由得生出丝丝凄凉。

等了片刻,不见韩沓开口。萧盏只好主动问道:“不知先生前来,所为何事?”

“啊,是……韩沓见过萧郡主。”韩沓回过神来,自忖怎么会在这关口走神。

韩沓表明了白熙的意思:“战争只会让百姓受到伤害。敝国希望和贵国交好,互不侵犯。

萧盏轻哂道:“贵国主决定背叛北域王朝,起兵造反时,就没有想到百姓会因此受到伤害?”

她的声音……

这是那个戴蝴蝶面具的杀手的声音,虽然不似那般低哑。但是言语中的这份气势却不会错。

萧盏?蝴蝶公子?

长期积攒的点点疑惑渐渐得以穿成了一条线,但此时面对能言善辩的萧盏,他必须全神贯注地应付,无暇分神多想。

韩沓严肃地说道:“云尺国遗民深受北域王朝的压榨迫害,国主是不得已而为之。兵以弭尔,战以止战。北域王朝分裂割据,互相征伐,那才真是苦了的是黎明百姓。”

“噢——”萧盏拖长了声音,“素闻云尺国主英明睿智仁义非凡,本郡主听了好生敬畏。思忖着,会不会有一天,云尺国主会侠肝义胆地前来拯救处于水生火热中的拓国百姓?”

韩沓以为有了北域的前车之鉴,拓国必然不愿与云尺作对。没想到看萧盏的意思,似乎非但不想顺势修好,反而倾向于积极应战。他知萧盏对白熙的怨恨。想着,女人最容易沉迷于仇恨,若是萧盏公报私仇,以拓国为子,决意和白熙对上这么一句。那么,再怎么晓以大义,也是枉然。

这么想着,韩沓改变策略,避开她言语的锋芒:“那么,依萧郡主所见,如若拓国现在趁虚而入与云尺国作战,又有几成胜算?”

萧盏四两拨千斤:“胜负乃兵家常事。这种事如何说得准。”

韩沓猜不透她的态度,只能顺着方才的思路说下去:“如果拓国愿意和我云尺国修好。敝国国主愿意广开商路,促进两国间各方面的交流。这将是两国百姓的福祉。况且,恕韩沓直言,郡主也有亲人,难道郡主愿意看到自己亲人在战场上厮杀?”

萧盏端起茶碗,慢慢喝上一口,挑明了态度:“正是因为本郡主理解云尺遗民的亡国之痛,所以本郡主绝对不会让这种事发生在我拓国子民身上。为国而战,虽死犹荣。难道云尺军队不是凭着这样的信念才得以战胜北域?本国主还记得,当日本国主命人将华锋的使臣扔出王宫时,那个人一路嚷着:唇亡齿寒。让人不得不印象深刻。”

韩沓深知此次任务的重要性,所以仍是不屈不挠地游说道:“郡主此言差矣。鄙国主攻打北域,并非为了十七年前的亡国之恨,而是为了能还云尺一方安息之所。现在云尺百姓有了安身之地,国主心愿已足,哪里还有进犯拓国的野心?

如若郡主您因为自己莫须有的猜测,硬要和云尺作对。虽然郡主名震天下,但是我云尺人却是无畏生死。若是最终葬送了拓国。敢问您又该如何向拓国子民交待?”

萧盏仿佛听了个好笑的笑话,一时忍俊不禁:“如果云尺国主不惧怕本郡主的实力,那么先生您又是为何而来,又为何谈结盟一事。噢,本郡主倒是忘了,您是为拓国百姓谋求福祉的。”

韩沓见萧盏态度坚决,自知多说无益。恐拓国先发制人,他只想要尽快回去向白熙报明情况,于是说:“云尺使臣告退。希望国主您不要为自己的决定后悔。”

萧盏弹了弹手指,碧喜呈上一碟文书。

萧盏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又递还碧喜,让碧喜把文书呈到韩沓面前。

韩沓惴惴不安接过文书,刹那间,脸色大变。

萧盏饶有兴味地欣赏韩沓的表情:“使臣大人的好意提醒本国主心领了,可惜,如今拓国与云尺的战事已发,如今即使本国主想要收回成命,也难了。”

文书上所记录的,是三天前的战报。拓国兵马奇袭了南郡,攻陷了五座城池。

韩沓心下明白了,萧盏故意装病拖延。当初萧盏回拒晟铭使臣时,将那个人直接扔出王宫,做得决绝。所以这次韩沓大意了,见对他奉若上宾,便误以为拓国是为了结盟而向云尺示好。因为,他给白熙的回函中,只说萧盏称病,但是自己没有受到怠慢,仍在等待消息。现在想来,华锋当时的处境和现今云尺国不能同日而语,自然对付的办法也不会相同。

当云尺国在等待拓国答复时,萧盏趁云尺守将疏于防备,派兵打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云尺军队在攻打北域时,一路势如破竹,正当得意忘形之际,哪里会想到拓国会天降奇兵。

想到因自己的疏忽所谅成了大错,韩沓恨不得自刎谢天下。

萧盏整理整理长袍,站起来,斯文有礼地说:“使臣大人不用急着回去。云尺国主大概不日便会赶来边关。你不如在这里多住两天,免得在路上与云尺国主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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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櫻井晶的支持,加更一章。

今天晚上发新文,西幻题材。应该是一个温馨快乐的故事吧,最近不算忙,心情比较愉快,所以想写一个快乐的故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