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楚镜低语轻唱：“瑟兮锨兮，赫兮喧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
这支歌是她从冷宫妃子那儿偶然听来的。那日晚宴上，初见白熙，这支曲子忽然就上了心头。
火光映红了苍楚镜明艳却苍白的脸。苍楚镜伸手理了理发鬓，嘴角挽起个灿烂的笑容，仿佛刹那间绽放的蔷薇海棠。
苍楚镜忽然睁大了眼。
琵琶声是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苍楚镜水袖一甩，穿过火墙，冲出了船舱。手被火焰舔伤，衣裙着了火，她也不管不顾。
宽阔而幽暗的水域，分明不是晟铭弓箭手埋伏的地方。
划船弹琵琶的侍女，也已经不在。撑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卓启。
白熙站在船头，身旁并肩站着个戴着蝴蝶面具的人。顾常见苍楚镜从船舱里出了来，忙取出画来对照，自言自语道：“不是，不是。”
苍楚镜定定地看着白熙，全然不顾身后烈火如一条狂暴的龙，吞吐着火舌，就要将她吞噬。
火焰舔上了她的裙摆，蔓延上了裙裾，舔上了她垂落的青丝，苍楚镜却似失去了痛觉，连头也没有回，只是望着白熙，满眼眷恋。
顾常打量着宽阔的河面问卓启：“这个，你能带着我跳过去么？”
卓启想了想说：“属下尽力而为。”语气不太确定。
顾常挽了挽袖子，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大义凛然地说：“你自己跳过去吧，我游水就好。”嘀咕道，“反正今晚也不是第一次了。”
卓启坦率直白地说：“这里水域状况不明，何况二公子你的水性……”
顾常摆摆手：“不妨事。你可把画给收好了。让你带我，若是两个人一起落到水里，人自然会没事，但是如果画毁了……”他做了个割脖子的动作，“我那还不得被你家大公子生吞活剥。”
卓启看向十一，欲言又止。
十一会意，善解人意地说道：“画，我可以替顾公子收着，亲自带回岸上。”
卓启的意思，分明是想请她带顾常。如此重要的画，他怎么放心交到一个陌生人手上。十一却故意误解了他的意思。
“那就有劳。”顾常把画交到了十一手中，他做事可不如卓启考虑得那么周密。
既然顾常做出了决定，卓启也不便再说什么，眼见火肆虐开来，拉了顾常纵身跳向岸边。
苍楚镜的眼中燃着两团小小的火苗，电光火石之间，她一把抓起了挂在船舷上的弓。搭弓射箭，直取顾常。
卓启听到箭镞破空的声音，然而身子跃在空中，无处借力，只好用力一推顾常，两人齐齐落入了河中。
苍楚镜瞬间又取了一支箭，对准白熙，脸色冷峻。
“你走。”她对十一说。
看着几近丧心病狂的苍楚镜，十一觉得有什么从她的眼中扩散，一圈一圈地颤动了她的心，竟然不敢再直视她的眼。
十一不敢再看她的眼，带了几分慌乱逃离。
箭镞指着白熙的心，苍楚镜轻笑：“不奢比翼，但求同死。”
所有的变故都来得太突然，她想是溺水的水，想抓紧救赎的浮木，然而经过的人没有一个愿意为她停留，向她伸出手。
如今的她，一无所有，对白熙的爱恋更是无望。
她所能奢求的，便是和他死在一起。
她的一生，尚没有来得及触摸云端，便开始了急速的坠落。
白熙轻轻叹了口气，如果她肯为自己而活，又何尝不会寻找生的意义。可惜，她竟是如此看不开。白熙不是诲人不倦的圣人，天真地试图感化点醒苍楚镜，这些话，他自然不会说出口。
“我知道我杀不了你。”苍楚镜眨了眨长长的睫毛，彷徨伤心到了极致，却没有落泪。
白熙淡淡地说道：“每个人的生死都在掌握在自己手上。”话已至此，是生是死，她都得自己为自己承担。
火焰爬上了苍楚镜的肩头，袖口。
苍楚镜睁大了眼，语气急促地斥道：“你走，你走，赶快走。我再也不要见到你。”
在白熙转身的一瞬间，弓箭从苍楚镜的手中落下。
在火焰就要毁掉她的容颜之时，她不想白熙看到自己被火灼伤的脸。就算不能同死，她仍希望，他偶然想起她时，心里浮现出的，是她最美的时刻。
白熙上了岸，没有回头。
船上，苍楚镜挺直了身子，目送他离开的背影。
十一有些唏嘘，情绪越发低落。
顾常“啧啧”叹道，说：“都说明玉舟主是南淮河最有个性的女子，今日一看，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个个性……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起。”
对于这种没心没肺口无遮拦的人，十一实在无话可说。不过心里的抑郁倒是被他这番乱七八糟的话冲散了些许。
“楚兄现在要去哪儿？”没有人搭理，顾常也不觉得闷，孜孜不倦地说着废话，“啊，回客栈当然不行。写意阁丢了明玉舟，自然会找楚兄的麻烦。楚兄的行李此时还放在客栈，行李里可有什么重要的什物。如果没有，那就算了吧。只要有银子，哪里不能去。不如两位随我一道去城外？”
白熙听他说了一大堆，正好没地方去，于是答应了下来。面对苍楚镜，他神情淡然，从脸上看不出丝毫端倪，但是心里也不是冷漠得什么感觉也没有。
顾常兴高采烈地说：“十一兄还记得我给你提过清江水吧，就在城外山间。我们这就去吧，虽然是晚上，但是别有景致。”
十一无可奈何地说：“那就麻烦顾兄引路。”
“不麻烦，不麻烦。”顾常从衣袖里掏出扇子，“啪”地打开，被水浸湿的扇面因为受不住力，裂开了来。顾常有些尴尬，讪讪地把扇子藏在了身后，片刻，又反应了过来：“啊，啊，啊，这扇面可是楚白月亲手画的。”说完，又重新小心翼翼地展开扇子，可惜好好的一幅画，已经被水浸坏了。
顾常把扇子抱在胸前，心痛得大呼小叫。
淡墨公子楚白月的画可是千金难求。
“对了，我的画。”顾常热切地望向十一。
十一把画完好无损地交还。顾常打开看看，松了口气：“还好这画没事。”
十一笑他一副守财奴的样子：“是什么画，能比淡墨公子的手迹还要珍贵？”
顾常无比自豪地说：“此画乃家兄亲手所画。”
十一捧场道：“果然是稀世珍宝。”
顾常一副“你不知道原因了吧”地表情，神秘地说道：“这幅画的珍贵之处就在于，这是家兄生平第一次画女子。想来，这个自然是他的心上人。”三姑六婆得精力神髓尽显于此。
说着，把卷轴展开了来，展示给白熙和十一看。
画中的女子眉眼温婉，意态却潇洒大方，着绣叶纹素色云裳，外罩淡青色薄袍，头发绾了个简单随意的髻，只别了支紫檀木簪。
顾常若有所思地说道：“以家兄的条件，哪怕是郡主也配得上。何必对此三缄其口，只珍藏了这么副小小的画像。”
天色太暗，他又顾着自说自话，没有注意到白熙和十一的眼里不约而同骤然而起的错愕。(未完待续，如欲知后事如何，请登陆***，章节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阅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