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金安。”按照大燕国的规矩，德妃轻轻地福了福身子，给她行了一个万福。
“德妃娘娘有什么事吗？”千绝坐在帅位上没有动身，只是伸出胳膊比了个请的动作，将德妃让进了帐内坐下。
德妃柔柔一笑，虽然说不上风情万种，但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有些迷眼，也有些苍桑。千绝有些迷惑，想起前几年在大草原上与她遥遥相望的那个红衣女子，总觉得跟眼前的德妃不是一个人。一个像火，一个像水，相差太远了。
德妃坐下后只是端着茶杯发呆，足足有半个时辰，直到雏鸾端着饭菜来给千绝布膳才回过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千绝一笑，说道：“臣妾该死，耽误了王爷的时间。”
“本王别的没有，就是时间充裕，如果娘娘不嫌弃，不如留下来跟本王一同用膳。”
“大燕的规矩，男女不同席。”话一出口，二人具是一愣，接着千绝哈哈大笑，说道：“没关系，行军在外，没有那么多规矩。”
看着这么放肆的笑容，德妃也笑了起来，她忘了，她也是一个女人，只是她从没把她当成一个女人看待而已。正在这时，蓝笑和雪无痕打闹着闯了进来，不管有没有旁人，一左一右坐到千绝的身边就开始吃饭，千绝笑道：“回你们自己那里吃去，我这儿有贵客。”
这才注意到站在不远处的德妃，蓝笑不乐意地嘟了嘟嘴，被雪无痕给扯出去了。
“那位白衣公子是谁？王夫的兄长吗？”德妃试探性地问道。
“算是吧。”千绝意味不明的一笑，夹起一口菜放进嘴里，优雅地吃起来。
“长得真漂亮，比王夫还漂亮。”
千绝点点头，继续吃她的饭，等着她的下文，她可不相信她来这儿只是跟她闲扯家常。
一顿饭吃得非常和谐，如果不在意德妃那种欲言又止的眼神，千绝倒也是难得的好脾气，竟然没有生气，把她赶出去。其实想想她也是一个可怜的人，被哥哥当成棋子用来用去不说，到最后还难逃一死。
“王爷可是累了？”看到她脸色越发苍白，德妃有些担忧，听说每到月圆之夜她便会发作一种怪病，痛苦难当。
“不妨。”千绝半躺在了椅背上，将自身所有的重量交给了椅子，浑身又困乏起来。
“不如扶王爷到床上躺着吧。”德妃走过来将她扶起，不由得感叹好轻，一个比她高出一个头的人竟然轻得几乎感觉不到她的重量。
她的身上还散发着一种淡淡的药香味，难道真的病得很严重吗？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带着她出使匈奴？为什么还要调这么多兵去驻守北疆？以她现在的模样，能打得了仗吗？
她的脸好白啊，白得就像一张纸，没有一点血色。她的唇很薄，也很美，美得想让人咬一口，那感觉一定像她的人一样，又冰又凉，又软又香。她的眼睛很明，比天上的星星还亮，像冬日里的阳，明亮却冰冷，不带一点感情。
“本王脸上有东西吗？”修长纤美的手指抚上了自己的脸，话音虽然冰冷，却带着一点笑意。
德妃拿了一个软枕垫在她的腰后，又细心地拉过一床被子给她盖起来，十分地熟练流利，甚至跟雏鸾有得一拼，好像是经常伺候着她似的。
“娘娘来找本王究竟所为何事？可是有需要本王效劳的地方？”
德妃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来谢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如果不带着她出使匈奴，那她可能会被王兄派人暗杀吧？虽然她不问国事，但并不代表她一无所知，王兄阴狠，什么事做不出来？和亲公主被杀，王兄一定会兴兵问责吧？真可笑，只为了一个能打仗的借口，竟然可以杀了自己的亲妹妹。
“这就是女人的悲哀。”千绝苦涩地笑了，“是生在皇权里的女人的悲哀。我也曾被人当棋子利用过，那是五岁的时候，宁王打着诛妖孽的旗号发动叛乱，为了安定民心，我的父王和先皇把我逼上了绝路，母妃带着我和哥哥逃命，结果最后抱着哥哥跳涯身亡，从那时我就发誓，今生今世绝不再做别人手中的棋子，绝不能再让别人把我掌握在手中。”
所以，我才变得如此冷血无情，杀人如麻。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王爷现在位高权重，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又有王夫相伴，夫复何求？不像我，只能任人宰割，却没有一点还手之力。以前仗着王兄的疼爱为所欲为，现在见到王兄，恐怕连跟他说一句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不会的。”千绝说道，“你毕竟是他看着长大的，还不至于一点感情也没有，等到了匈奴你就安全了，他不一定舍得杀你，其实打仗是不需要理由的。只不过两国刚刚和亲，无缘无故发动战争会落一下出尔反尔的口实，所以他才打你的主意的。”
“如果王兄铁了心要打仗，那王爷去了岂不是危险？”想想当年那十几车人头，德妃打了一个冷颤，如此奇耻大辱，只能用千绝王的血来洗，想想王兄做梦可是都想将她碎尸万段。
“放心吧，我还不想白白送死呢。”千绝长叹一声，双眼又迷离起来，忽然她像是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坐了起来，问道：“假如我在匈奴真的遇到不测，娘娘肯不肯施以援手救我一命呢？”
德妃一愣，然后惊慌失措地看着她：“王爷先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了，假如王爷真的需要阿塔娜帮忙，阿塔娜万死不辞。”
“娘娘不必当真，我也就是随口一问罢了。”千绝的双眼又微眯了起来，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守着自己的国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打仗？劳民伤财，究竟能得到多少好处？”德妃冷笑起来。
“这就是男人，生活在权利中心的男人。是皇子的时候，不顾一切往上爬只为了做了个储君，是储君之后又不顾一切往上爬，如履薄冰，只为能顺利继位，做一国之君。真的成了一国之君之后，就会放眼全天下。感叹江山如北美好，何不尽收囊中？得到的越多，就越不知道满足，贪心就越来越大。岂不知道，人心不足巴蛇吞相的典故？”
“王爷这几年在官场上摸爬滚打，倒是把男人们的心思摸了个一清二楚。”德妃笑了起来。
“我也是被逼出来的，”千绝无奈地叹息一声，“不甘心，因为不甘心，所以就变得有些极端，争强好胜，别人伤我一分，我就还他十分，现在想想，如果能放下心里的怨恨，也许我现在能生活得很幸福也不一定。”
只因为心里堵着一口气，所以才不想服输。因为最恨被人利用，所以她才会把利用她的人伤得体无完肤，甚至不惜用伤人一千，自伤八百的招术。
慕容千寻，看来我们果然是有缘无份，三生三世，没有一次能够百年好合。真是孽缘！连老天都不能容忍的孽缘！
谁说人定胜天？谁说我命由我不由天？就算再怎么不服输，冥冥之中也逃不出天意的安排，又何必那么执着？
“王爷在想什么？”看着她自嘲般的冷笑，德妃突然觉得她很无奈，有一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不由得想笑，世上还有什么事能让她无能为力吗？
“没事，如果娘娘没什么事的话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赶路呢。”说罢也不等德妃回话，径自躺了下去，闭上了双眼。
德妃起身告辞，说道：“王爷？为什么您总皱着眉头？不累么？”
睡觉的时候难免要保持警觉，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所以她睡觉的时候也总不能放松，正因为觉得累，所以眉头才难已舒展。这个，是德妃永远都不会明白的。
她笑了笑，尽量让自己放松下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