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水,千绝静卧在床上小眠,她睡得极不安宁,一会儿呓语,一会微微摇头,许是梦到了什么痛苦的事,细长的眉头几乎纠缠到了一块。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个人缓缓地走到她的床头——若是以往,她早就醒了,可是今天她却什么都不曾察觉。
明晃晃的匕首高高举起的那一刹那,她猛然惊醒,反射性地坐了起来,铮地一声,匕首插,进了床头的雕花床柱内。
“谁!”千绝怒喝一声,一脚将那人踢飞,踢下去却觉得有什么不对劲,那重量极轻,应该是一个孩子,而且是一个不会武功的孩子,好像站在那里任她宰杀一般。
一个擦指,屋里的灯忽地全部亮起,萧斩风听到声响不对,破门而入,见慕容纪静静地躺在地上,手中拿着一柄匕首,泛着蓝光,一看就知道淬了剧毒,双眼呆滞,像是中了邪一样。
只见他慢慢地坐起,眼神散漫,空洞洞地望着前方,一步一步走到床前,举起刀子,又要朝千绝刺去,千绝揉揉额角,瞳孔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红波,红波源源不断地注入到慕容纪的眼中,慕容纪痛苦地大叫起来,同时被两股外力控制,拿着刀的手时而举起,时而放下……许久之后,千绝的头上沁出了一层密密的汗珠。
“怎么回事?”有人试图闯进来探看情况,被萧斩风挡在了门外。
只听屋内嘭地一声巨响,萧斩风快速地闪了进去,只见千绝嘴角挂着一条血丝倒在床上,慕容纪则躺在不远处,紧闭双眼,像是睡着了似的。
几位将军打扮的人不顾一切闯了进来,见此情影大吃一惊,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还好千绝很快醒来,扶着床头吐了一滩血才平静下来,萧斩风被吓得脸都白了,竟然忘了递上水给她漱口。
“王,王爷?”萧斩风试探性地叫了一声,急忙递上一杯茶。
草草地洗漱一下,千绝虚弱地倚在床头,指着慕容纪对几位将军说道:“把他送回去,严加看管。”
“是!啊!”一位将军欲抱起慕容纪,手刚碰到他的脖子就像是被扎到似的猛缩了回来,他小心地扶起他,拨开他的头发,果然在后颈上看到一枚银针,只是几乎已经全根没进了肉里。小心翼翼地拔出,一看竟然有三寸来长,将军惊出一身冷汗,这么长的针几乎要把小世子的脖子给刺透了。
千绝挥挥手,一行人退了出去,只留一个萧斩风侍候着。
“府内有奸细。”萧斩风吞了口口水,“而且还是个极厉害的角色,怎么办?”
“世上有多少人会用摄魂术?”千绝笑得极其疲惫,“又有几个人会用银针去控制一个人的行动?又有几个人可以把我打成重伤?”
萧斩风低头不语,似乎是在思考,许久之后他不太确定地说道:“也只有王爷的二师父了吧?可是他不是已经……”
“你还要装多久?”千绝的脸色陡然惨变,哀伤而又愤怒的眼神望向萧斩风,一字一句地咬道:“二,师,父!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斩风猛然后退,惊慌万分:“王爷糊涂了?属下是萧斩风啊!”
“萧斩风?哈哈哈哈哈哈!萧斩风的身上怎么会有二师父的味道?你真当我是傻子吗?”千绝双眼血红,猛然跳了起来,像发了疯一样,抽剑就朝萧斩风砍去,怒问:“为什么要这么做?”
萧斩风躲闪不及,被一剑穿透肩膀,钉在了柱子上,眼看将近丧心病狂的千绝,他百般焦急而又无奈。
“王爷?王爷你怎么了?!你醒醒!你醒醒啊!属下是斩风啊!”究竟出了什么事?谁能告诉他王爷为什么会突然发疯?王爷腥红的双眼近在眼前,惊恐,愤恨,无奈,凶残!她的背后究竟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事?她为何惊恐成如此模样?欲要将自己杀之而后快?
“王爷!不要……”剑已没入胸膛,萧斩风怎么也不敢相信他会死在自己忠心于一生的王爷手中,血,汇成一行,染红了脚下的土地,跟她有几年了?七年还是八年?记不清了……只是不敢相信,也不愿相信,最后不是死在刺客的手里,而是死在了她的手中……
千绝不再疯狂,目光也恢复了清明,她慢慢地抬起头,同样是不可思议,后颈一阵钝痛,她被劈晕了过去。
“怎……么会……这样……”
“是你?!”灯光昏暗,阴风阵阵,陡然传来一声不可思议地尖叫,影影绰绰地看到一男子驻立在阴暗处,忧郁地望着抱着千绝的白衣男子:“为什么要坏我好事?”
半似娇嗔半似颠,还带着一层泪蒙蒙的味道,听起来有点像哭。
白衣男子抱起千绝放在床上,又拔下了萧斩风身上的剑,道:“为人所托,忠人之事。”
“你不是说过,永远都不会踏出那里一步吗?我以为你肯为了他老死在那个地方……”
白衣男子缓缓回头,脸上带着干净的笑容,竟然是慕容千凌!只听他淡然说道:“如果我晚来一步,她恐怕就该命丧黄泉了吧?只是想不通,二师兄为何会对大师兄拼了命护下来的人下毒手?不怕大师兄难过吗?”
“呵呵……”阴影处传来一声悲怆地低笑,“你知道吗?他躺在那里动也不动,我想尽了办法也没把他唤醒……可能,也许,要救醒他只有一个办法——拿命抵命!”
慕容千凌很想说那是不可能的,可他明白说了也只是白说,眼前的人已经陷入迷乱的状态了,极有可能是走火入魔,练习那样的邪术很容易入魔的,对于入魔的人只有两个办法,要么杀了他,要么废了他,可无论怎么样,他都没把握,所以只能静观其变。
“你们像天上的太阳,一个像夜里的月亮,都是那么光彩照人,唯独我什么都不是,你们谁也不喜欢我,谁也忆不起我来……”他自顾自地生活在回忆里,竟然神伤。
啪地一声,角落里的灯亮了起来,把隐藏在阴影里的人照得无所遁形,他惊叫一声,慌乱地捂住眼睛。
“千凌,快把灯熄了!”他哀求,“快把灯熄了……”
慕容千凌低叹,走至他面前把他的手拿了下来:“二师兄,你该看看这世界的,为什么一直把自己锁在墓里?若是颜妃娘娘地下有灵,肯定该骂你了鸠占鹊巢了。”
在断情山庄的脚下有一座古墓——颜妃墓!传说里面是几百年前中原三分时大商国一位皇妃的墓,里面没有尸骨,只有一副白玉棺椁和无数奇珍异宝以及数不完的兵书阵法。
还有一些比较邪门的武功,名目繁多举世罕见,也更让人怀疑这颜妃是什么来头——什么样的女人墓中会陪葬兵书阵法和被称为邪术的武功秘籍?
他们的师父就住在墓里,据他说他是颜妃墓的守墓人,而他们师兄弟拜师的那些年都是在那座古墓中度过的。那里很神秘,他们学的东西也很诡异,比如慑魂术!比如银针夺魄!
男人也是一身白衣,脸上带着厚厚的面纱,只是一双水眸别样的清澈,犹如一只受了惊的小鹿,警觉而又脆弱。
一股淡淡的香气传来,那是蔓陀萝的味道,他就像一只剧毒的蔓陀萝花,散发着诱人而致命的气息。
慕容千凌缓缓地摘下他的面纱,笑道:“近二十年不见,二师兄还是这么漂亮,这么年轻。”
男子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自己的左脸,一只妖艳的蔓陀萝花在盛开,他真的很美,像是蔓陀萝的化身……他抬起迷茫的双眼:“真的很丑,是不是?”
他的唇很紫,像蔓陀萝的花汁,晶莹剔透又娇艳欲滴,似乎想引人去舔舐那快要滴下来的汁夜——他的血是剧毒,他的吻也是剧毒。
紫黑色的眸子比星星还要明亮,一闪一闪的格外动人,忽地,闪地定道奇异的光忙,惊得慕容千凌急忙别过头去,掩饰住心里的慌乱,他薄怒道:“二师兄,别拿这种招术黑我,你就不怕我会和你同归于尽吗?”
床上的人忽然有了声响,慕容千凌暗道不妙,目光灼灼地逼视着那白衣男子,蓄势待发作好了攻击的准备。
“好吧好吧。”白衣男子无奈地笑了起来,虽然有些不甘心,但也没有咄咄逼人,“护得了她一时,你护得了她一世吗?你是受人所托,我也是受人所托,日后相见,咱们就各凭本事了。”
说完,一阵风刮过,屋内没了人影……只留下床上的千绝和倒在血泊之中的萧斩风。(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