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忠见自家小姐明显有些不耐烦,暗叹了一口气,仍然细心地嘱咐起来:“小姐,这出门在外不比在府里,凡事都要小心。不要轻信人,也不要随便搭理不认识的人。这客栈里,来来往往的人多,万一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事,可千万不要意气,交给周掌柜处理就好。还有这日常起居,虽然老爷不让秋月跟来,可客栈里的伙计很多,你可以随意差遣,不用真的苦着自己。另外……”
李忠事无巨细地唠叨着,沈明蕙直听得脑袋发晕。可想想李忠一把年纪,又是好心,也只好耐着性子安静地听了。
终于,李忠收住了话头,打算告辞。沈明蕙如释重负地站起身来,笑靥如花:“忠伯,我送你。”
两人行至雅苑门口,李忠执意让沈明蕙留了步,一个人转身默默地走了。
看着李忠渐渐远去的背影,沈明蕙顿感轻松,忘乎所以地跳了起来:自由了,终于自由了!终于要开始新生活了,也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用冉桐这个名字了,真是太好了。
她情不自禁地在庭院里耍开了形意拳。
穿越过来的这三个月里,借着那个瞎编的梦,冉桐一直都没误了练习功夫。虽然如今这身手还没法跟前世比,可因为有了前世积累的经验和心得,她的进展也算神速。
只见她姿态轻盈,动作舒展,把一套形意拳打得是行云流水,惟妙惟肖。正打得兴起时,突然感到眼前一晃,一片树叶缓缓飘落。冉桐下意识地抬头向树上望去,发现那棵梧桐浓密的枝叶间竟然横躺着一个人。
冉桐心下一惊:怎么这树上会有人?会是谁呢?又是什么时候跑上去的?他听到看到什么了吗?不会已经知道了自己是女扮男装,是个冒牌的少爷吧?
冉桐越想就越觉得心里发慌。她好不容易想了这么个法子才走出沈府,她绝不允许在最后的时刻被莫名其妙的人给搞砸了。
她没好气地冲着那棵粗壮的梧桐树猛踹了两脚:“上面的,赶紧给我下来。”
只见树枝一阵晃动,一个大大的脑袋探了出来:“你是谁?干嘛搅人清梦?”
“大中午的,梦什么梦啊,麻溜地给我下来,我有话问你。”冉桐毫不客气地瞪向树上那人,发现那人大约十七八岁的年纪,长得浓眉大眼,倒是个蛮精神的小伙子。
许是被冉桐的火气给怔住了,那小伙子迅速地从树上滑了下来,愣愣地打量了冉桐两眼,迟疑道:“你是谁?干嘛冲我嚷?”
“我是谁?我还想问你是谁呢?你呆在树上干嘛?是不是想偷听啊?”冉桐气呼呼地问道。
“偷听?偷听什么?这院里已经好些日子没人住了,我能偷听什么呀偷听。”那小伙子也突然来了气,梗着脖子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你有什么秘密这么怕人偷听?”
冉桐一愣,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了。她尴尬地清咳了一声,缓和了语气:“不是什么秘密不秘密的事。只是我住在这里,你一个陌生人呆在那树上,我觉得很不舒服。”
“你住在这里?真的假的?这院子是不外租的,你少来诳我。”那小伙子又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冉桐一番,显然是不太相信她的话。
“我诳你做什么?我中午刚住进来的。”
“那你到底是谁?”
“我是沈老爷的外甥冉桐。怎么,不信啊?不信,你可以去问客栈的周掌柜。”话一出口,冉桐立刻就后悔了。这还没搞清楚对方是谁,自己就先漏了底,真是失策啊。她赶紧追问了一句,“你呢?你是谁?大白天的,跑到那么高的树上干什么?不说清楚了,我今天可是不会放你走的。”
“你,你真的是沈家表少爷?”那小伙子立刻有些结巴起来,“我,我是客栈里的杂役,我叫赵三,是专门负责洒扫的。我,我可没有偷懒。我,我的活儿已经都干完了。我只是想,只是想在这里打个盹儿。表少爷,我可,我可真没瞎听瞎看什么。”
见赵三如此紧张,冉桐倒是轻松了许多,觉得自己多虑了。她饶有兴致地看了赵三两眼,漫不经心地问道:“打个盹儿,用得着爬那么高吗?”
赵三讪讪一笑:“树上不是清净嘛。”
冉桐瞟了赵三一眼,有意无意地说:“是不容易被人发现吧?”
赵三摸了摸脑袋:“表少爷,下次我不敢了。”
“还敢有下次?如果再让我发现你呆在那树上,我立马就让掌柜辞了你。”冉桐突然把脸一板,说得很是认真。她实在不想哪一天一抬头又看见有个脑袋从树上探出来,那真是太没有安全感了。
赵三一怔,连连求饶:“表少爷,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你可千万不能让掌柜的辞了我啊。”
冉桐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赵三,让他以后不敢再随便地来这雅苑,不敢随便地就往那树上爬。现在既然目的达到了,她也不再揪着不放。
她装腔作势地点了点头,慢悠悠地说道:“嗯,知道改就好。行了,你这盹儿也是没法打了,就跟我一起去前院大堂吧。”
“去前院大堂干嘛?”赵三还沉浸在冉桐的威胁中,本能地有些紧张。
“去见周掌柜呀。”
“见周掌柜?”赵三的心往下一沉,求饶道,“表少爷,我,我以后再也不打盹了。你,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吧。”
冉桐没想到赵三会怕成这样,呵呵一笑:“怎么?怕我跟周掌柜告你的状啊?怕告状,你就老实点儿啊。好了,我不是多嘴的人,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是自己要去见周掌柜,没说让你也去见。”
赵三微微松了口气,小声嘟囔道:“那你还让我跟你一起?”
冉桐眉毛一挑:“那你的意思是,你还要继续呆在雅苑,让我闹心?”
赵三终于反应过来,嘿嘿地傻笑:“不是,不是,我跟表少爷一起去前院大堂。”
两人一边说,一边就出了雅苑。
已近申时,大堂里冷清了许多,只零星地有几个客人在吃饭,时不时地进来一两个人投宿。
冉桐径直朝柜台走去,却发现周贵不在,只有一个年约四十上下,身材微微发福的中年男子在低着头打算盘。
冉桐正要上前询问,那中年男子却突然抬起了头。他机敏地打量了一下冉桐,立马笑容灿烂地迎了上来:“是表少爷吧,周掌柜出去办事了,大概要过一会儿才会回来。他临走时,交代我把账目整理出来给你看。我已经弄得差不多了,表少爷是想现在看,还是晚些时候再看?”
冉桐的头皮顿时开始发麻:不就是做家庭作业吗?也不用这么着急吧。她骨碌碌地转着大眼睛,正想找个理由拖延一下,就听见那中年男子突然对不远处的赵三吼了起来:“赵三,你死到哪里去了?找你半天也找不到!楼上东厢的两个房间赶紧去收拾一下。”
冉桐一楞,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又转头去看赵三。
赵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尴尬地看了冉桐一眼,转身就要往楼上走,却突然听见冉桐开口说道:“既然周掌柜不在,这账目什么的,就晚些时候再看吧。我这刚来,对客栈的环境还不太熟。正好赵三要上楼,我也顺道跟他去看看,也好继续聊聊我刚才跟他说的事。”
说完,不等那中年男子回话,就催促赵三道:“走吧,各种客房都带我去看上一眼。”
赵三的心里一时有些七上八下:这表少爷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啊?刚才他跟自己说的事是什么事啊?难道这表少爷打算跟自己理论一下到底偷懒没偷懒?
而那中年男子也是一脸的迷茫:这表少爷才刚来,能跟赵三这么一个小杂役说什么事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