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站在一边看着的桂嬷嬷看得眉头紧紧的皱起来,直到亦妆第十次失败,她终于忍不住一巴掌打在亦妆头上,骂道:"没有见过像你这么笨的丫头,居然连梳个头发学不会!你还是不是女人?"
亦妆实在是被这头发折腾得头晕眼花了,竟然避不开她那一巴掌,被她打得撞在梳妆台上,额角都撞破了,生生的疼,血液一点点的冒出来!
手里的梳子掉了下去,亦妆伸手捂着额上的伤口,眼眸变得冰冷无比,慢慢的站起来,转过身来,看着桂嬷嬷,说道:"你说的没有错,我是学不会这些,所以,我再也不学了!"
她的确是做不来这些事,也不想做这些事,又何必让自己为难呢?入宫已非本意,为何还要委屈自己做这些不喜欢的事?
罢了罢了,她还是做回亦妆好!
"很抱歉,我对这些规矩没有兴趣,也不想成为一个优秀的宫女,我只想做我自己,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不学那些规矩了!"亦妆看着桂嬷嬷,一字一字,轻言慢语,声音虽轻,却无比的坚定!不顾桂嬷嬷瞬间黑下去的脸,站起来,走到一边,拿起先前自己的穿的衣衫,走到屏风后面,三下五落二,将身上让人不舒服的宫装脱下来,换上原来的衣服!
"你,你休得放肆!这里是倚桂院,不是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地方!"桂嬷嬷见亦妆竟然如此不羁,不由得大怒,指着亦妆,喝道:"亦妆,你马上给我把衣衫换上,否则的话,我就要杖刑伺候了!"
她在宫中五十年,曾经训练过数不清的宫女,也有过不少野性难训的丫头,最后还不是被她驯服,她就不相信自己就驯服不了亦妆!
气怒之下,她又忘记了下午的教训!
亦妆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换了衣服出来,又走到梳妆台前,将头发梳成麻花辫,干净利落的放在脑后,这才回过头来,看着一边气得浑身发抖的桂嬷嬷,淡淡的说道:"不过是亦妆不争气罢了,嬷嬷又何必生哪么大的气呢?我劝嬷嬷还是珍重一点身子的好,要是气坏了身子,我心里可怎么过意得去?"
"你..."桂嬷嬷被亦妆冷淡的态度气得七窍生烟,一挥手,气急败坏的喝道:"来人,给我把她拿下!我就不信,我就治不了你!"
不待那些宫女们走进来,亦妆一伸手,抓住桂嬷嬷枯枝一般的手,稍稍的用力,就见她痛得眉头紧皱,冷汗直流,只是因为一向以来的教养,让她咬紧了牙关不肯叫出声来,只是一双眼睁得大大的,狠狠的瞪着亦妆,仿佛要将亦妆生吞活剥了似的!
亦妆脸上却淡淡的笑了,另一只手掏出手帕,轻轻的替她将冷汗擦去,云淡风轻的说道:"看来嬷嬷果真是累得不行了,连汗都出来了!我看嬷嬷还是回房好好的休息一会吧!教导之事,不急在一时,我劝嬷嬷还是省省心吧!要是累坏了嬷嬷,我这心里,可过意不去!夏菊,还不快点扶嬷嬷回去休息!"
亦妆渐渐的松开手中的暗劲,扶着浑身颤抖的桂嬷嬷,将她交到夏菊的手里!
"你...你好!"桂嬷嬷一生从来没有受过如此的屈辱,现在竟然被一个野丫头弄得颜面尽失,心火一起,一时间竟然昏迷了过去!
"嬷嬷!嬷嬷!"夏菊一见桂嬷嬷昏迷倒下,慌得连忙抱住她的身子,连声叫唤!
亦妆倒是没有料到她竟然会昏迷,心下不由得有些后悔,她毕竟是上了年纪的人,实在是不应该对她动粗的!心里内疚,脸上却依旧淡然,一把将她抱起,对夏菊说道:"没事的,嬷嬷只不过是一时气急攻心,这才昏迷过去而已,你现在去找个大夫过来给她看看就没有事了!"说罢,将桂嬷嬷抱到床上放下,给她脱掉鞋子,拿过被子盖好!
亦妆没有想到的是,桂嬷嬷被她这一气,倒是真的生起病来,一时间倒是没有精力再来教训她,而她,虽然有些内疚,却也乐得轻闲起来!
太阳一点一点的西斜,残影慢慢铺满干净的青砖庭院,习习的凉意袭人,直沁肌骨!
亦妆躲在桂花树阴影的角落,安静的坐在院子石头铺就的台阶上,默默的看着秋日黄昏一点一点的沾满整个庭院,细数桂花米碎一样的黄色花朵!
夕光明媚,不似夏日黄昏时的金黄,将整个世界笼罩,有一种让世界静寂下去的祥和温馨!
虽然桂嬷嬷被气病了,但是每一件工作都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一排排小宫女挺直腰肢,昂起头,沉着脸色,目光向前,一丝不苟的学习走路!如果有谁走错了,旁边马上就有粗大的木棍打在脚上,身子顿时摇摆不定,但是却没有听到一声痛叫!
再痛再累,都必须隐忍,只因为,你是一个宫女,一个奴隶,不配拥有感情,没有宣泄的权利!
用痛苦来记得,原来,我们是这样的卑微!
轻轻的脚步声,像蚕虫吃东西时的沙沙声响,细碎的传来,除此以外,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整个倚桂院静谧极了!
亦妆安静的看着,眼前渐渐迷蒙,忽地看到一片金黄的光芒,光影之中,清楚的看到朱鹫天和德珍在落英居干净的院子里嬉闹,水缸边,春田坐在小凳子上安静的洗菜,偶尔扬起来的脸上,有温暖的笑容!
鹫天,春田,德珍,他们的容颜一点点的在眼前放大,她清晰的看到他们脸上每一个欢喜的表情,听到他们欢喜的声音,一点一点把她的世界塞满,再也放不下任何东西!
她安静的看着他们,目光渐渐柔和,唇边浅浅一勾,有一种温暖在心间流动!
"鹫天,春田!"她无声的叫唤,缓缓的伸出手去,想要触摸那温暖的容颜,但是伸出手,却什么都触摸不到!
"亦妆姑娘!"耳边传来宫女的叫唤声!
亦妆微微一怔,眼前的幻觉瞬间消失,鹫天,春田,德珍,还有落英居,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眼前只有清冷的倚桂院,昏暗的光线,凉意入骨,还有自己的手,哪么孤独的伸在那里,成为一个寂寞的姿势!
一丝丝的失落像一条丝线一样,慢慢的将心抽紧,有些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但是没有痛,只是,感觉会慢慢的窒息!
原来思念,这样的无处不在!
以为已经渐渐忘却了往事,忘却了的人,一直都在!
慢慢的将手收回来,思绪也紧守在心,转过头来,淡淡的看了一眼站在身边的宫女,又转过脸去,慢慢的低下了头,细细的看花圃边缘潮湿的青苔!
"亦妆姑娘,皇上命你马上过去侍候!"那宫女见亦妆不理她,也不敢太多无礼,低着头,轻声说话,生怕一个大声,惊动了眼前的女子!
"亦妆姑娘!"那宫女久不见亦妆动作,又见天色已经昏暗,心中焦虑不安,再一次轻唤亦妆!
亦妆不答话,又看了一会,抬头见天色已经渐暗,心知再拖下去亦无益处,有些东西,是始终都无法躲避的,默默的站了起来,随着那个宫女回到御书房!
御书房灯火辉煌,人影寂寂,御书桌后面身着明黄色绣龙袍的朱翼天低着头认真的批阅奏章,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进来!那专注的神情使他英俊的脸更有一种成熟稳重的魅力!
但是亦妆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便低着头,安静的站在下面!
眼角余光看到亦妆默默的进来,安静的站在下面,冷冷的扫了她一眼,在皇宫里,她似乎很习惯低头,无论什么时候,总是看到默默的低着头,站在那里,姿态卑微,然而脊梁时刻挺直,让人在她的卑微之中,察觉她的铮铮傲骨!
心一点一点的柔软!
说话的时候却仍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淡淡的问道:"为何此时才到?"
亦妆只是低着头,不说话!仿佛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述说的!
"抬起头来!"眉头不由得皱了起来,他很不喜欢她在他面前低着头,感觉她像是不愿意见自己一样,看到她缓缓的抬起头来,淡淡的说道:"以后在朕面前,不许低着头!"
亦妆无奈的抬起头来,看着他,轻轻的点头!
"下次不许这么晚过来了!"看到外面已经漆黑的天,想到她竟然让自己等了这许久,脸色不由得又沉了下去!
亦妆又习惯性的低下头去,不想看到他!
一看到那张和鹫天有几分相似的脸,就会情不自禁的想起鹫天!心会被扯痛!她怕自己会痛得连呼吸都失去!
"朕不是说了,不许你低着头的吗?"走下御书桌,又看到她低头,大步走过去,一伸手就要挑起她的脸,却被她迅速退后躲过,不由得怒意横生!
亦妆不理他,只是低下头看着地板,一句话都不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