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决定去见楚君焕,不管怎么说,古兰雪也只是个女子,是个公主,就算她再十恶不赦,也没有理由在成为阶下囚之后,还要受这种羞辱。
楚君焕早已接到禀报说沉星去牢里看古兰雪了,也知道沉星一定会来找他说这件事,便在行辕的书房里等着她,吩咐下来,她来了便可以直接进去见他,无须通禀。
"皇上,我有事要与你商议。"沉星开门见山,相信他已经知道了,所以,没有必要再绕圈子。
楚君焕向后靠做在宝椅上,坐姿并不像平日那样端严挺拔,寻常的墨蓝光面缎袍亦被他带出一种冷峭清贵的味道,深瞳如月,静静的望着她,微微笑着,带着些许打趣的意思道:"太傅请坐。朕也正好有事要告诉你。"
"那皇上,请讲。"沉星也就坐下。
"还是你先说。"他随手执起自斟壶,洗杯,润杯,有条不紊,斟了多半盏清茶推在沉星面前:"西山云雾,第三道,尝尝。"
茶汤碧绿,澄清如玉,香雾氤氲悠徐,气氛也就在着茶香之中趋于缓和。
"谢皇上。"沉星一板一眼的道谢:"我想说的是,关于西凉公主古兰雪,皇上究竟想要如何处理?"
楚君焕慢慢的揭开一半盅盖,吹散轻雾,细细斟酌着啜茶,才道:"太傅以为朕该如何处理。"
他品茶的姿态十分优雅,骨子里透出的贵气被演绎的淋漓尽致。沉星见了,稍稍一错神,才道:"皇上,就算两国面临交兵,可是古兰雪毕竟是公主,皇上令人将她侮辱,必令西凉激愤不甘,西凉兵将,便是为了这口气,也必将拼死苦战,到时候岂不是徒增杀戮。"
这个理由并不算充分,沉星说的时候底气也并不是太足。
楚君焕轻轻晃动着杯盏,抬起下颔,望着她,点头:"嗯...太傅此言有理。"
沉星等着听他后面要说什么,谁想他这一句话之后九再没有下文,只是品茶。
沉星气恼,一句不痛不痒的有理,就想要打发掉她不成?显然不可能,她想了想道:"皇上既然说,我说的有理,为何,还要令人,将古兰雪公主,将她...侮辱。"
说到那桩事,她还是显得有些不自在,目光闪烁,言语生硬。
楚君焕嘴角轻轻一牵,放下茶盏:"太傅说的奇怪,为何是朕...命人?嗯?"
沉星语塞,是,这话说的确实没有什么根据,她蹙了下眉,旋即敏捷的道:"皇上难道不知情?那可是皇上的亲随?"
言外之意,若不是他授意,或者是默许,底下那些人再大的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
这些意思,楚君焕当然是听懂了,并不动怒,而是反问道:"为何底下人做了什么,朕就一定要知道?"
对方的理由确实是无懈可击。
"那我现在说了,皇上也知道了,不知道皇上要如何处理。"
沉星按捺了一下,尽力保持着一个平静的语气。
"他们并没有违背我大楚的军令。"楚君焕凝眉想了想道:"再说,这件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朕又能怎样,莫不成要声张出去,难道这样就一定好?"
眼下古兰雪算是俘虏,被辱,算不了什么大事。沉星一时沉默了下来,然后叹了口气道:"因为她下毒?"
楚君焕站起身来,绕过几案,走到她身边,弯下腰,认真的注视着她的眼眸道:"星儿。她对我做的,我都可以不计较,可是她对你做的,我断不能恕。"
沉星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眸,视线纠缠的瞬间,看到他不加掩饰的疼痛,心头轻轻一震,睫毛垂下,将目光错开道:"是吗。"
"是。"他始终固执的凝着她的眸:"星儿,我不能让任何人伤害你。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万蚁噬心,你是怎么挺过来的,越想,我就越恨不能将那个贱人千刀万剐。我承认,在这件事上,我做不到大度,更谈不上什么心胸气量。她还有她的家国,一定要为她所做的付出代价。"
"既然,你是因我不能容她。如果我说,我愿意放她一马呢。"沉星仰起脸,定定的看着他。
楚君焕双手轻轻压在她的肩头,声音微沉道:"什么意思?"
"我想说的是,你能不能放了她。"沉星仰着脸看着他道:"她现在一无所有了,你这样囚着她,于大局不利。对你的名声也不好。不是吗。"
"你给她求情?"好看的剑眉轻轻敛起,楚君焕有些不悦。
"是。"沉星咬了咬唇道。
"为什么。"楚君焕这个时候,显得极有耐心。
"因为,她是师兄唯一的妹妹。"沉星仰起脸,定定的看着他:"师兄是因我而死。"
"师兄?"楚君焕嘴角搐动了一下,显然是不太愿意听到这个人的名字:"你还在想着他?"
"你别误会。我没有。"沉星摇头道:"可是我和师兄同门十年。"
楚君焕沉默不语,只是瞅着她。
沉星急了道:"我说的是真的。随你信不信。"
楚君焕轻轻捉住沉星的小手,压近胸口,深深的凝着她道:"你怕我误会?"
沉星一怔,便看见一丝笑意在他的嘴角一直蔓延至眉梢,顿时一窘,试图将手抽回来,一面道:"我没有。"
楚君焕对她这种口是心非早已见怪不怪,哪里肯松手,紧紧的攥着她的小手,那么柔软细腻,指节纤细而匀称,让他心头悸动,他一敛袍子,半蹲下身来,平视她的眼眸:"星儿,我们多久没有这么说话了。不置气,不争吵,有什么说什么,有了误会就解释,这样感觉真的很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