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廉并没有叫她起来,负手而立望夜,半天才转过身来,声音有些冷淡:"你还知道,你是我的女儿?"
沉星一怔,抬头道:"爹爹...我..."
"不日,皇上就要班师回朝。"纪廉道:"如果你还是我的女儿,就跟我回楚。"
沉星沉默了片时,然后坚定的摇头:"不。恕女儿不能回去。"
"星儿!爹娘就你一个孩子。你忍心让爹娘无人送终吗。"纪廉有些失望的道:"就算慕容澈对你有恩,你也不必为他抛弃父母,抛弃国家么。"
沉星道:"爹爹要是这么想,女儿也无可奈何。爹爹要我回去的原因,女儿心里清楚,女儿不回去的原因,爹爹心里是清楚的。开弓没有回头箭,我和他早就没有可能。如果爹爹可以放弃爵位官位,离开三国之境,做个平凡百姓,女儿愿意侍奉左右,令爹娘安度余年。若爹爹还在朝中一日,女儿断不能回去。"
说罢,磕头。
"你,你...好...我的好女儿,真是硬气了。拿这个来逼自己的爹爹。"纪廉气不打一处来。
"爹爹,你何尝不是在逼女儿。"沉星苦笑道。
"你是死心塌地要跟那个慕容澈了,是不是。"纪廉语气缓和了一下道:"你可知,楚燕终将一战,你要帮着外人与爹爹为敌吗。"
"我没有想过要与爹爹为敌。"沉星凄然一笑道:"等到楚燕一战之时,女儿恐怕早已魂落九泉。到时候,谁胜谁负,又与我何干。"
"痴丫头!"纪廉重重一叹,伸手将沉星拉起来:"你娘一直想你,一直惦记你,你就不回去看看她吗。"
沉星一怔,回味过纪廉话中之意,诧异道:"爹爹的意思是..."
"你娘的病,已经好了。"纪廉长叹一声道:"你不是一直奇怪,爹娘为什么能够活下来么。今晚上,趁这个机会,我就告诉你,过了今夜,以后要说,也没有机会了。"
他眯了眯眼睛,捋冉,目光悠远,渐渐在回忆。
"你小时候,我告诉过你,你臂上那个青玉臂环的来历。"
"是。小时候,爹爹说那是东宫太子之聘。"
"没错。是太子之聘。可是这个太子,并非汉中王,就是皇上。"
沉星愣住:"爹爹你是说..."
"星儿,你降生之日,京城里现异象,国师为你占卜之后,得凤格。是以当时的陈皇后,也就是皇上的母亲,当即以青玉臂环聘你为子媳。那时候皇上,也只有六岁。可惜,人没料到的是,柳妃阴毒,她为了为自己的儿子谋得东宫太子位,机关算计,不择手段,以毒害死了陈皇后,之后又屡次以毒计陷害皇上,所幸皇上命大,逢凶化吉,没有令她得手,那个时候的皇上尚且年幼,无力自保,情急之中,书信于我,要我救他。这封密信,却被人截留,交给了柳妃,之后又到了先帝手中。"
沉星一震:"是谁?"
纪廉苦笑看着她:"你当真不知道是谁吗?"
沉星摇头。
纪廉再次重重一叹:"那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的母亲和陈皇后、柳妃都是是闺中之友,是姐妹。"
沉星完全惊呆:"你是说,母亲她..."
纪廉点头。
沉星猛然记起离府入宫去看母亲秦夫人的时候,曾经听到的那几句古古怪怪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是你,是他的错,是我的错,我没想害你的儿子,我没想...
错了,是我错了,错了,你饶了星儿,饶了她...她什么都不知道...
姐姐,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
原来,母亲说的姐姐是陈皇后,而你的儿子,便是指的楚君焕。
"这封私结武将的信递在先帝手中,当时先帝正被柳妃所迷,当下便废黜了太子,将其贬为黔南王。我得知此事,心中有愧,可是为了保住家族,我别无他法。"
"所以,爹爹,干脆就落井下石了是不是!"沉星心头一酸,几乎落泪。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纪廉拔高声音,声音里却全是愧意:"柳妃倒是还算有心。并没有咱们家出卖掉,而是极力在皇上面前保我,汉中王入主东宫之后,她仍聘你为太子妃,我明白,她在向我示好。"
"爹爹好糊涂。"沉星闻言摇头苦笑:"一女二聘,你将女儿的名誉置于何地!"
纪廉脸色一沉:"我纪廉眼中的女婿只有一个!根本不会有第二个人。"
"爹爹的意思是..."沉星怔着,接着点了点头:"我懂了。所以爹爹以母亲疯癫为由将她圈禁,又将女儿送入山中,定好十年之期。"
纪廉点了点头:"我本来是想拖到皇上回来,可惜,先帝忽然病重,柳妃冒出冲喜的意思,要你即刻入宫,打乱了所有的计划。这时候,我又得到凤兮的信,便将你接了回来。之后抄家获罪的事你都知道了。"
"纪相差矣。有些事,她并不知道。"一个冷峭的声音在凉亭外响起。
沉星一愕,回眸,楚君焕一身深蓝色的寻常缎袍,腰间只束了一段白色缎带,仍是丰神俊朗,芝兰玉树,深深的光凝着她的时候,淡了那股霸道和冰冷,多了几分小心,几分希冀,几分痛苦。
沉星心里一动,却退后了两步,冷笑道:"真是好心思,你叫人请了慕容澈入城赴宴,让父亲赚我来此,对么,你知道,只有父亲叫我来,我才会来。"
"星儿,不得无礼!"纪廉有些愠怒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