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狼群。而那萤绿的光,就是狼目,点点凶恶。一时静默,连风声里都灌满了兽腥。
沉星并没有选择转身逃跑,这个时候她根本就跑不了,于是慢慢的向后退了几步,靠着一棵黑松站定,这时候决不能轻举妄动,稍有不慎,她再也没有生路。强令自己冷静下来之后,她慢慢的从腰间摸出一段竹笛,悄悄的放在了唇边。
舒缓的笛声溢出她的唇边。
这是一段大梵慈悲清心咒,原是琴谱,能安抚情绪,催动睡眠。以前沉星每在林间抚这首曲子,便会令林间百兽沉寂,现在没有琴,只有一截竹笛,竹笛和琴的音色大相径庭,面对的又是凶残的狼群,她不确定会不会有用,但是这也是她最后的办法。
笛声递散在风里,平和、镇定,带着安抚力。狼群没有扑过来,倒竖的白毛渐渐的垂了下来,喉咙里渐渐发出乌噜噜的含混,心里吊着的一口气还没有完全舒出来。一声狼嗥又起,穿透风声,搅散了笛声,异常狞厉,似乎要唤醒什么,几乎是同时那些雪狼便激灵了一下,白毛再次炸起。沉星的指尖颤动了一下,但还是接着将曲子继续下去。
曲声悠扬安宁,如潮水漫过山岭。
狼群越发的安静,在不间断的笛声中,有的雪狼干脆盘踞在了雪地里闭上那嗜血的眼睛,打起了瞌睡。
总算是有用。沉星心中略松,却绝不敢怠慢,笛声不停,一直到黑暗中再也看不到绿莹莹如豆的光亮时,她才慢慢的挪动身体,试探的向前走了一步。
一步,两步,雪狼都各自陷入了沉睡之中,没有任何反应。
沉星小心翼翼的接近,然后擦着地上横七竖八的雪狼向山顶的方向继续而去。走开十几米之后,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和后背都已经**,全是汗。
天际,彤云聚拢,将最后一线惨淡的月光遮蔽。周围忽而陷入一片死寂,漆黑,阴风扫近,直击她后背,剧痛传来,嗓间甜腥,一口血呛了出来,她的身体就被重重的砸倒在雪地里,手中的竹笛摔了出去,笛声戛然的一瞬,沉星听到了被她甩在身后的狼群骚动了一下,接着便是一声高亢的嗥叫。
一股绝望涌上心头,沉星慢慢的抬起头来,去摸索那支竹笛,而那竹笛却被一只薄底黑靴踩住。眉间一敛,沉星迅速将视线上移,眼前是一个一身通身着黑的人,能看到的只是一双阴冷的灰色瞳眸。
那是沉星见过的最冷,最纯粹的眼睛...纯粹到只剩下了恨。
"解药可以给你,不过,你要先跟我去见一个人。"
盯了沉星许久后,来人终于开口。虽然声音经过了伪装,可是沉星还是能听得出来,是个女人。
她是谁,目的何在。
不容她再多想,不断袭来的混沌,渐令她麻木失去知觉。
一桶冰雪混合的水兜头浇下,将沉星淋透。单薄的身体痉挛了一下,沉星睁开眼睛,却发现是置身于一个窑洞之中,光线很暗,飘忽不定。不断侵袭五脏六腑的冰冷,让她迅速的清醒,慢慢的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跪下!"一个冷厉的呵斥在头顶炸开。
沉星并没有理会,而是循声将目光移向了正前方,正前方的一个石台上坐着一个人,一身黑衣,头发束成男子的发髻,带着一个薄面具,看不到本来的容貌,只露出下颔和薄唇。
"这位姑娘,我为何要跪你。"沉星的声音微微有些哑,嗓间甜腥,胸口闷痛,心知这番受寒,大约又离寒毒发作不远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女的。"眼前的人闻言脱口惊道。
"男女骨骼有别。我自然看的出来。"沉星淡然,冰雪水将她的衣服全部湿透,淋淋沥沥,异常的狼狈,寒冷让她整个轻微的颤抖着,声音也有些不稳,可是从容依旧,不惊慌,更无惧意。
黑衣女子豁然站起来,狠狠的盯着沉星道:"好厉害的眼睛,一只竹笛便能制服狼群,不亏是凤兮老人的得意门生,纪大美人。"
看来这人对她的底细十分了解。沉星定定的看着她道:"毒是你下的?"
"是!"
那双灰色的眼眸里有着金属般的冷泽,还带着十分的怨毒。
"解药!"
"你怎么就认为我一定会给你解药。"黑衣女子冷声道:"我赚你此是要杀你。解药?想都不要想。"
"姑娘,就算是我和你有仇,你杀我一个人便足了。"沉星淡声道:"何必拿不相干的人的性命为筹。"
"你我要杀,那个狗皇帝我也要杀。"黑衣女子愤然道:"你和我的仇,他和我的仇,都要清算。至于那个燕国王爷,哼,我本来没想杀他,可谁让他爱上你的,那就是咎由自取,须怪不得我。"
"也罢,可是说了半天,我都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和你结下的仇隙。"沉星十分冷静,她知道自己出来的事瞒不了太久,那张字条,她留在了房中,此刻一定已经惊动了纪廉,而她这一路上都已经留下信号,她要做的就是拖延时间,如果可以,她要将解药拿到手。
这句话,让那黑衣女子怨毒更重,她阴鸷的仰天大笑:"你这个祸水,你欠下了那么多债,你自己都不记得了。难为他对你一片痴心,你这么快就将他忘的一干二净,心心念念只记挂着的都是南楚的皇帝、北燕的王爷。"
此言一出,沉星脸色微白,声音有些颤抖:"你说的是谁..."
"谁?你居然问的出口?"黑衣女子眸中划过一道痛痕,她抽身退开一步,沉星才看到她身后是一个白幔盖住的灵位。女子颤着手抚了又抚,声音悲怆含怨:"哥,我把她带来了。你爱了她十年,家不要了,国不要了,连命都不要了,可她早都把你忘了。你这样,值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