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句承诺,是他的枷锁,也是他爱她的方式。
了解了所有的真相,南楚也传来了消息,她的父亲纪廉母亲秦夫人尚在人世,而楚皇盛加她身后之荣,追封皇后,设衣冠冢,归葬皇陵,甚至亲自守灵三个月,那份执着和思念,令人动容。
他告诉她,随时都可以走,回到那个人身边去。可是她并没有,而是选择了留下,和他一同经历了最初的艰难和惊心动魄。数次的命悬一线,都因她淡淡的笑颜里变得无足轻重。
虽然如此,但是他心里清楚,她不说,却是无时无刻的都惦记着远在南国的爹娘,更清楚,有些人,有些事,亦是她心头的伤痛,无法轻易的愈合。
每每看到她一个人闲坐出神的时候,都会从她眼眸深处看到怎么也无法散尽的悲伤。
他能做的,只是用尽柔情,为她疗伤,平复她心头的怆痛。至于,等到她心伤痊愈的那一日,又会如何,他不知道也不愿意去想。
至少,现在,他还可以守在她身边。看着她安静睡着的模样,慕容澈唇角勾起一丝淡淡的微笑。
也许,他要的幸福,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沉星一早梳洗完,便走出了自己的房间,来到院子里。
此时雪霁,日色初透,雪已经积了尺厚,衬着日色,满目的冰雪澄明,风仍然很大,轻轻的晃动着枝桠,将枝头的积雪抖落下来,宛若片片白梅成阵。
她慢慢的沿着雪径向外去,正好遇上何元衡带着几个府卫匆匆走过。何元衡见到沉星,连忙笑着道:"云公子,这么早。"
沉星点头,看看天色淡笑道:"王爷可是在书斋?"
"正是。公子就请过去,用了早膳方好入宫。"何元衡看看她又道:"雪天地滑,公子小心些。末将去办差了。"
沉星微微颔首为谢,便各自走开。
何元衡走了两步,忽而转过头来,看那一身清逸的白衣渐渐走远荡在风里,在雪地里颇有几分羽化生风的味道,不知道为何,偏就鬼使神差的想起那日惊尘说的话...王爷的心上人,可是仙女哩。他没见过神仙,可是这会却觉得,所谓仙,也就是这样吧。
"何将军,你想什么呢。"见何元衡愣神,有人奇道。
何元衡回过神来,差点没甩自己一个嘴巴子,啊呸,这是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可是王爷的把兄弟啊,又不是女人,自己瞎寻思什么。
想着,也就把这个不靠谱的念头给甩了一边去。
辟寒书斋离这里倒是不远,乃是慕容澈的内府书房之一,取冬日之景,当庭是松,房后却是一色雪梅。侍卫仆婢都知道王爷从不避她什么,所以也没有人过来问,反倒俱是一脸恭敬。
惊尘见她来,连忙迎上来笑道:"公子,王爷昨晚上看折子,睡的晚了些,早上起来大约是觉得不甚爽利,练剑疏散疏散,吩咐说你来了在书房稍待一时,他就来。"说着一面让沉星进了书房。
沉星环顾了一圈,亦无事可做。目光落在了靠着北户下那张琴上,青帛盖着,显是主人许久不曾用了,突然想起来很久没有见着慕容澈抚琴了。
大约是忙于朝事的缘故吧。毕竟,他的身份已经不同。自笑笑,只是这几年,她很明白,看的见,虽则身份变了,可是待她的那份心始终未曾变过,仍如当日那个青衣曳如谪仙的太医顾明澹,沉默的给她坚定而温暖的守护。
他说无论何时都会坦然待她,也都做到了。说起来,那最初的承诺,她并未十分放在心上,现在却知道他是一直不舍不弃的坚持。
面对这样一个温润如玉的男子和他倾心的疼爱呵护,哪个女子会不动容。
沉星苦笑,摇头,也许我该喜欢你。可是,这样一个不知能支撑多久的身体,这样一颗已经残缺不全,无法完整的心,如何能许的了你一生一世。
屋外剑啸挟风,朗朗入耳,沉星心内一动,便将青帛掀开,试了试弦,便坐定,顿开琴弦调弄起来。
也不知是琴声入剑,亦或是剑走和琴。反正旁人见到的是琴剑合一,默契非常。一曲终,沉星凝坐出神,斯时斯景,无意之中勾动了思绪。
何时何地亦有过斯情斯景。此时想来,就如同一枕南柯,斯时流烟散尽,人不复,她亦再也找不回那日的心情。
慕容澈推门而入,看到坐在琴前凝坐的沉星,她眸中的惘然,让他的眼眸微微一黯,脚步也放慢了下来。
那突然飘来的琴声,与他的剑相互鸣和,这样的情景,一直是他心之所向,乍然成真,令他的心莫名的悸动。
可是,当他看清这一刻她的神情时,欣喜顿然消失。那样惘然悲伤的神情,从来不会是为他,原来刚才那一刻,她想起的是另外一个人。那悲伤之外,或者会有剪不断、理还乱的思念。
沉星听见脚步声,回过神来,起身向他嫣然一笑道:"你这琴,好久没用了吧,不过松香倒是才上过的。"
"虽然不抚,也不能看着它锈掉吧。"那份失落被他从容掩过,代之以一贯的清朗温润,他眉梢眼底带了一分笑意道。
"那日领教过你的琴技,十分钦慕,不知王爷何时再赐教一曲?"沉星笑道。
慕容澈低低的笑,摇头道:"每日公务缠身,早也没有那份闲情了,以后再说吧。"
一直以来,但沉星开口,他从不曾推搪过半分,可是今日这句话,却纯是敷衍,沉星听的出来,于是亦是淡笑:"也是,抚琴,终究是要有那份心境才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