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的暗了下来,无月无星,只有雨不停的下着,沉星身体已经冷到了麻木,脸色憔悴不堪,目光却有一股不肯放弃的执着如火光不熄。
雨下了一夜,她便也跪了一夜,寒冷,憔悴,狼狈,她的脸已经白的毫无生气。
不断侵袭心脉的寒气终于催动了她身体里已经和缓多年的病症...寒毒。
血呛出喉咙,落在被雨水浸透的泥沼里,瞬间淡去。过一会儿又咯出一口,她连擦都不肯擦,任血迹斑驳她的嘴角,衣衫,被雨水冲刷而去。
消耗的体力和寒毒发作带来闷痛让她几度几乎瘫软,却又固执的挺直。
直到又一个黄昏降临,雨似乎略微小了些。紧闭的房门终于慢慢的打开,发出一声舒缓的支呦声。
沉星几乎没有力气动了,睫毛颤动了几下,微微抬起来,只看到了一双踩着木屐的脚出现在自己面前。
"痴儿。"凤兮老人嗟呀:"你怎么就知道为师可以救他?"
沉星凝了凝声音:"师父只说无药,却未说无方。"
"还真不亏是跟了我十年。"凤兮老人道:"也罢,若要救他,可以,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不知你能也否。"
沉星无力说话,颤抖着俯身将前额贴近地面。
"他离开之后。你便服下金萱露,离开凤鸣山,从此你就不再是我的徒儿。"
沉星的身体剧烈的一颤,师父这是要将她逐出师门么,金萱露?沉星知道,一旦喝下,便会将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忘记,忘记师父,忘记师兄,忘记她十年来学到的全部,和凤鸣山有关的全部,当然,也包括他。
"你自己选,决定了就来告诉为师。"凤兮老人说完转身便去。
"请师父,救他。"沉星几乎是没有分毫的犹豫便做出了决定。
"你,真的决定了?"凤兮老人似乎并不意外。
"是。"
"师妹!"白无伤恸然喊着,却无法阻止。
"好,当断则断。像是纪廉的女儿。"凤兮老人目光露出几分恻然悲悯,语气平静道:"既然如此,我可以试着为他解毒。但是,并无十全的把握,还要看他的求生之念是否够强。"
沉星闻言终于松了口气,一声含混的多谢师父尚未出口,便喷出一口血来,身体也就倒了下去。
"师妹!"白无伤痛楚的过来,将她扶了起来,令她靠在怀中,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沉星醒来的时候才知道凤兮老人说的方法是什么...蒸毒。一个搭起的木质蒸笼,将人置入,以滚沸的药汁熏蒸。人在内不能着寸缕,通过药力和温度的催化,辅以金针,将身体里的毒通过汗水催发而出,这期间人会觉得身体如万蚁钻爬般的痛苦,挺过三天三夜,人还能醒过来的,才算完全性命无忧。
而楚君焕因身上本身就有贯通重刀伤,熏蒸之下极易危及性命。所以凤兮老人言明,活下来的可能,只有三成。
沉星因是女子,不能近前,所以只是凤兮老人带着几个药童来做这件事。
三日三夜,对沉星来说是无比的煎熬,心一直提在胸口,寝食难安,直到看到他被抬回房中的时候,她才拽住一个小药童道:"如何了?"
"云轻姊姊莫要着急。听师父的意思,那人大抵是无碍了,但恐还要一段日子才能醒来。"
沉星长出一口气,她的脸色苍白憔悴,并无起色,清澈的眸中明如皓月。泪却顷刻盈然于睫。
"你还是关心关心你自己吧。"白无伤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一喜一哀,笑容泪水都为一个人而牵动,心里一发的痛苦:"点翠说昨夜又咯血了,是么。"
"没事。大约是几年未犯,乍一起而已。"沉星似乎并不在意:"吃几服药,压下就是。"
"连你自己命都比不上他要紧?"白无伤看着她就要进屋去看那个人,目光黯淡了一下,含义不明的一笑:"只是不知道,他那样的人心里,什么才更重些。"
一句话戳在心上,起了一丝薄痛,但这个时候,她无心去细想。
楚君焕醒过来时已经是两天以后了,星瞳里的朦胧雾气只持续了一瞬,便立刻清明起来,剑眉拧了拧:"过多久了。"
这一句话,就让沉星心里微微一凉,淡声道:"不过七日而已。"
"七日?"楚君焕眸中顷刻压上阴霾:"怎么耽搁了这么久。不行,我得尽快离开。"
说着他就要起身,一动身体,便倒抽了一口冷气。
"你现在不能动。你的肩膀上是贯通伤,毒也才刚刚解,师父说,十日之内,你都不能动。"沉星见他如此,心里说不上来的涩然,不知为何想起了白无伤那句话,在他心里,终究是什么更重要。
"十日?"楚君焕咬牙道:"十天已经足够我满盘皆输了。"
"你就算现在勉强去了又如何。"沉星愠怒道:"恐怕半路上就会送命。"
楚君焕闻言,重重一叹。拳头捶了下床面道:"可恶。"
沉星微微侧过脸来:"你是说我可恶吧,也是,若不是因为我,你根本不会中毒,也不会受伤,是我拖累了你。"
楚君焕一怔,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人似乎瘦了,气色也很不好,心中一暖,伸手慢慢的抚上她的小手:"傻星儿,说的那是什么。刚才是我太着急了,我只是恨我自己不能好的快一些。"
"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我知道你是有事情要办,放心,我会帮你尽快好起来。不过,千万不能心急,否则反倒是恶化。"沉星转过脸来,看着他道。(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