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翠没听明白诧异道:"姑娘说谁?"
点翠这句话让沉星微微一愣,才发现这一路上想的其实都跟他有关,苦笑,他?都还不知道他的名字,还根本不能算认得他吧。
"对了,姑娘,那个怪人不肯喝药。"点翠想起来,连忙道。
不肯喝药?
沉星来到药庐,看着那碗放在榻旁圆凳上纹丝未动的汤药和半靠在榻上脸色苍白却咬牙生抗的男子,蹙眉道:"为什么不肯喝药。"
他抬眸看了她一眼,深瞳仍是寒冰一片,嘴角紧绷。
沉星微微冷笑:"你是担心这药中有毒?我跟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害你?"
他仍不语。
"不信是不是,我让你看看,这里面有没有毒。"沉星微愠,赌气的端起碗来送到唇边就要试药。
樱唇刚刚触上那漆黑的药汤,那修长有力的手指已经覆上了她的手,沉星手轻轻一颤,他已经从她手里将药碗接了过来,端在唇边,剑眉微微深深的敛起,用一种极其艰难的神情将药灌了下去。
"又不是毒药,至于吗。"沉星看着他如同熬刑的神情,有些不解,冷声道:"这几天,我还会把药送来给你,随你喝了还是倒掉。"
他仍是一成不变的默然。
沉星腹诽了声冰块,便起身离去。
之后一连几天,都是如此。
沉星会让点翠如常将内用外用的药按时送来,那个人仍是一个字都不肯多说,连换药都是自己来,每次都搞的鲜血淋漓的,就是不肯求人。
沉星不以为意,她看人很有几分准头,心中已经从这个人的气度判定出他的身份不会寻常,更不是非要他感激不可,只是对那份目中无人高傲有几分不喜,便刻意的冷淡,不会和他多说一句。一个不开口,一个不理会,倒是把个点翠闷坏了,心里倒是为沉星不值,好心救了你,一个谢字也没有也就算了,还臭着张脸,你以为你是谁啊,长的好看了不起么,想着她的态度就更加不客气,一口一个喂的。
那人却跟本不在乎,只当没听见。
这日沉星闲着没事捧着琴,坐在水边的磐石上,调弦弄琴。清越的琴声引来飞鸟谛听,曲终,沉星住了弦,忽而发现不知何时多了一个意外的听众。
那孤高冷傲的人披着外衣,站在离沉星不远的地方,不声不响,目光眺着溪水另一端的山岭,神情沉静,侧面的轮廓冰冷而绝艳,落日映在他眸底深处,沉星突然觉得除了惯常的冷,那双深瞳里还压抑着更多的情绪,只是,太深太远,无法看得清楚。
琴声止了多时,他终于转过脸来,凤眸凝向沉星,沉星轻轻蹙眉,他的眼眸仿佛渊薮,有着莫测的引力,无意的对视,便让她的心生出不安,于是她抱起琴就要起身离开。
"谢谢。"
擦肩而过的一瞬,他突然开口。
"谢我没给你下毒?"沉星不由得停住脚步,微微回身看了他一眼,轻轻哂道。
"谢谢你救了我。"他并不理会她的戏谑,很认真的,一字一顿的道,冷意淡去时,他有着很好听的声音。
"不必。举手之劳而已。"沉星淡声道:"我,回去了。"
转身抱着琴回屋,却忽而毫无理由的回眸,却见他仍在原地负手而立,正静静的看着她。他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个向上的弧度,灿然的晚霞在他的眸底掠影浮光。
沉星心头一动,有些意外,他居然也会笑,而那笑,可以称得上温和?也许,他并不是太冷。
不自禁的,她亦还以微笑,然后仍然转身走开,却不知,剪水清瞳,如山中一眼亮汪汪的清泉,嫣然一悦,不经意间已经破冰。
这日之后,一些细微的变化如雨润无声。点翠疑惑什么时候起,姑娘每日都要亲自将药送过去,罕言寡语的那位会在接过药的时候微笑道谢,更奇怪的是,偶尔会看到二人并肩站在湖边随意说上两句话,而这个时候,两个人的脸上并不冷。
"姑娘啊,可这人是谁啊?"点翠终于忍不住问道。
"无名。"
"无名?怎么可能没有名字?"
沉星托着腮看着月映溪水,闻声看了她一眼,淡淡的道:"你管那么多干什么。无名就无名吧。"
点翠一头雾水,从此很自然的称呼了一声无公子。
姑娘说的,无名就无名好了。
他没有以真面目相待,沉星很明白,那日问及姓名的时候,他道:"名字不过是个标记,叫什么无所谓,如果一定要有,那就无名二字吧。"
沉星倒也不在意,自己又何尝以真实的身份对他,报的也只是入山时,师父取得云轻二字。
他也只是淡然道:"云淡风轻么,很适合你。"
好在师父没有来过,师兄也不在山中,点翠的嘴也很严,故而并没有人知道凤鸣山中多了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人。
只是相处久了的时候,有些疑问会忍不住吐露出来。
溪畔黄昏,凉风习习。
一身黑衣的他仍是落落寡合的神情,娇小的倩影在他身边,却非并肩而立,中间隔开了一段距离。
"你的武功修为不错,为何会受这么重的伤。"
沉星还记得那凌厉的一剑令几个杀手同时毙命,而那几个杀手足下无声,也并非泛泛之辈。
闻言他沉默了一会儿才平静的道:"他们人太多了。"
沉星明白,再凶猛的虎与群狼相遇,也占不到什么便宜,微微一叹道:"仇家?"(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