揣测纷繁,却没有人能看懂楚君焕的用意。而沉星此时明明是在风口浪尖之上,却偏偏表现的像是个局外人,谁失宠,谁得宠,已经在她心里泛不起波澜。她的世界一切如旧,在她的眼中,他的周到,无微不至,在这个时候看来都充满了讽刺,所以宁肯沉默,沉默的看着,看着所谓的温暖,连同他留下的气息,一点点在冰冷的空气里褪尽。
同样关心她的还有另外一个人,公孙倩,作为后宫里位份最高的妃子,她复起之后仍掌握凤印,可是和之前不同的是,她不再骄横刁蛮,对宫里每个人都是一团和气,而在楚君焕面前更是竭力的将自己扮成体贴大度的模样,让人相信她有足够的胸襟和气度来扮演一个母仪天下的角色。
因了这个原因,她必须对沉星好,非但不能嫉妒,还要对她宽容,关心,所以各色的玩意儿、最好的补品,源源不断的送到沉星这里来示好,沉星看穿她的目的,对她这番做作的表演根本不领情,所以对她的"好意"统统回绝,避而不见,送来的东西也都退回去了,要是放在以前,公孙倩早就跳脚骂她不知好歹了,而这一次那公孙倩非但不生气,反倒令人走的更勤了,虽然不见面,却要每日传见王医判,询问沉星的情况。她的这番努力并没有白费,一时朝野之间赞誉四起,她不能生育一节竟然没有人再提起。
楚君焕并未限制她的行动,是以整个皇宫这个偌大而华丽的牢笼里,她还算是自由的。
太湖石上的石亭里,她依靠着栏杆静坐,看着凋敝的隆冬景象。身后跟随着的是五六个宫女太监。
现在,沉星无论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的一大堆侍婢太监,楚君焕派这些人来与其说伺候她不如说是要看着她,让她时时刻刻都知道,这些人的命和她肚子里的孩子的命都在她一念之间,让她不能轻举妄动。
这些宫女一个个倒也算是尽责,自打下午沉星坐在这里看景,总隔一阵子就会有人来"关心"一下。
"纪姑娘,石凳子凉,这里风又大,您还是回宫去。"
"纪姑娘,要不要把万岁赐的白狼皮垫子垫着,您可千万不能冰着。"
"纪姑娘,要不要拿个手炉来。"
"纪姑娘..."
"行了,都闭上嘴。"看着那些人和自己说话时那如履薄冰、诚惶诚恐的神情,沉星眸中轻蔑,声音冷淡:"都出去。"
"纪姑娘..."为首的一个犹豫道。
"下去,我看着你们心烦。亭子外面守着,再聒噪,我就从这跳下去,让你们陪葬。"
这淡淡的一句话,宫女们一惊,都赶紧闭上嘴巴,不再多言,悄无声息退出去。
"也包括我吗?"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沉星知道是谁,便眉也不抬一下道:"是。也包括你。"
顾明澹笑,眸中仍是一派波澜不惊:"好。"
沉星瞥了他一眼,仍是一副青衣落落的淡然态度,便道:"你放心,他也未必真会伤你,毕竟他还是个爱才惜才的皇帝。"
顾明澹轻轻的笑:"你这么说,是要我置身事外了。"
"是,本来也与你无关。"沉星轻叹道。
"可是,我早已不能置身事外了。"顾明澹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开口,他的声音不大,只让她能听到,语气浑然天成的温和里透着坚定:"我说过的话,我都会记得。"
沉星心中一触,默然片时方道:"是么。你真的记得?"
"嗯?"
"如果,你说过什么你真的记得,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和他一起瞒着我。"沉星道:"你以为你不说,他不说,我就不会知道吗。拖到三个月,我就算是想,也很难在不借外力的情况下将孩子拿掉。"
顾明澹一怔,却听见沉星又道:"怎么,回答不出来是不是。"
"抱歉。"顾明澹清澄的眸中微露出些许歉意。
沉星站起身,向他莞尔道:"别说这两个字。其实你没有错,你以为由他告诉我会更合适,只是他并没有如你想的那样。"
顾明澹看着她的神情,眉峰稍敛道:"其实..."
"不必多说了,我和他之间的是非,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的清楚的。"沉星轻轻的叹息:"前两日总未见你人,听说是告假了?"
"嗯。"
"能问问是为什么吗?"
"我偶然得了一个方子,寻一个人参详参详。"顾明澹答的简单。
"是这样啊。"沉星道:"什么方子,还需要这么大费周折的。"
"总不过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顾明澹道。
沉星听懂了他的意思,便不再多问:"你今天来找我,不会是就为了来闲聊几句吧。"
"奉旨请脉,我先去了甘泉宫,宫人说你出来了。"他一面说着,一面坐在了亭子里的石凳上,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脉枕,然后转过脸来对沉星道:"请吧。纪姑娘。"
沉星看着他的一本正经,微微一笑:"有必要吗?"
"我想,你该不会希望我担个抗旨的罪过吧。"他笑,温如透玉的眸子看着他时有体谅,有了解,还有关切。
他的理由,她无法拒绝,于是在他对面坐定,伸出右手的手腕。
青缎面的脉枕上纤细的皓腕如酥,修长的手指指节匀称而娇柔。
顾明澹微微垂下眼睑,右手搭在了她的脉搏之上,凝神听脉,沉星坐在对面看着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