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赵玄礼不敢再多话,喊一嗓子皇上起驾,便恭敬的缩在楚君焕的身后,跟随他而去。
沉星郁郁的想,怪道这几日总未见到顾明澹,原来是告假了。执掌太医院的人,怎么能轻易的告假,而且并未通过吏部,而是直接向楚君焕告假的,实在是反常的很,更奇怪的是,之前一点征兆都没有,这不像他行事的风格。
沉星心念一动,拔开装药的瓶塞,将里面的药丸都倒在了锦帕上,数了数,一共还剩下四粒。这种药能够控制她身体里的寒毒发作,一天一粒的话,也就是说还有最多四天,顾明澹就会回来。
想着,沉星叹道这人心思真是细密,竟然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四天内必归。
大约是前朝事忙,楚君焕直到傍晚也没有回来,叫人来说一声不回来用完膳了,让沉星自己传膳,如今宫内上下待沉星比一般的嫔妃更加娇贵,分毫不敢怠慢,预先就问好了她要用什么,好依着去准备。
沉星却是在饮食上极其淡泊的人,只说了两个字...清粥。菱儿是为数不多的知情的人,深知她这个样子不行,身体本就弱,肚子里还有一个,只喝粥,怎么行,所以暗暗的叮嘱下去,叫加点补身子的东西来。御膳房也就依样办了。
这里沉星闲着无事,便弄了纸笔,写写画画,终归不舒服,便丢开仍在贵妃椅上窝着。这几日越来越觉得体沉倦怠,没有人的时候,她恨不能一日都窝在床上不起来,一开始只道是睡眠匮乏的缘故,养了几日,仍不见好转。
"怎么了这是。"沉星自语的,看见菱儿捧着捧盒小心翼翼的进来,放在桌上,一样样的拿出来摆上,除了粥之外,还有其他炖盅之类。
"不是说了只要粥和小菜就成么。"沉星一看那么多样数,不觉皱眉起来。
菱儿怕她再退回去,便赶忙答道:"是皇上安排的。说你要多吃点东西。"
"他什么时候管这么多了。"沉星咕哝了一句,也就不再多说,然后闲聊一般的向菱儿道:"菱儿,你说我是怎么回事。每日总是睡不够。"
菱儿正在那里给她舀粥,她虽然知情,可是皇上再三叮嘱,不许透露此事,所以只好缄口不言,此时听见沉星这么说,一下子联想到听宫里的老嬷嬷说过,有了身孕的人总是身上乏力,懒得动,又有诸多忌口,眸中微微闪烁,手中的动作就慢了一拍道:"可能是最近太累了。你身体底子本就是不好的,所以觉得倦也是有的。"
她虽然答的很快,沉星仍敏锐的从她目光里捕捉到了一些其他的东西,可也不点破,她有她的难处,既然不能说,自己又何必强人所难呢,想到这里,她眉间淡淡一敛,似有倦意:"有道理。枉我读了那么多医书,竟是自困了。"然后伸手接过菱儿递过来的粥,看了看桌上的东西,闻着味道不对,蹙眉问道。
"是鱼羹。"菱儿解释道:"你多少还是吃点吧。你看看你的脸色,白的跟纸一样。"
沉星苦笑一下,不忍拂了她的好意,勉强接过来,其实心里实在是不怎么受用那个味道,谁知才用了半勺,却就再也敷衍不得,胃里直泛酸,恶心欲吐。
"怎么了。"菱儿一下慌了,连忙将碗箸都放在一边拿了漱盂过来,一面轻轻的捶着她的被。
沉星漱了漱口,慢慢平复下来,心里却是猝然一动,脑海中接连现出这几日自己身体出现的异样,懒散嗜睡晕眩,还有一个月都未至的癸水。
一个预感这个时候鬼使神差的钻入心底,于是,她迅速的以左手三指压在了右手的尺寸关三脉上,猜测很快得到了印证,而同时,她只觉得身体猝然浸在冷水中一般,透骨的冷。
这,怎么可能。
他占有她的那一次,她不是已经被他强行灌下绝育散了吗,那苦涩的液体灌入喉咙里,穿心而过的疼痛,回忆起来,仍然可辨,她却珠胎暗结,有了他的孩子?
她的世界刹那间天翻地覆,片刻间她连动一下的力气都没有。怀孕,孩子,他们的孩子。如果没有那一碗绝育散,她可能早就怀疑了,但因为笃定了不会再有这种可能,所以她一直都没有往这方面想。
"你怎么了。"菱儿见她自己试脉就知道瞒不住了,本来么,她的医术比太医院的太医都厉害,自己有了身孕,怎么可能不知道,可为什么没从她的脸上看到任何喜悦,反而只有茫然。
"为什么会这样。"沉星怔了半日,低低的道:"我为什么会有了孩子。"
"你,别,这,这是好事。"菱儿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只对她的反应觉得有些无法理解,这可是皇上的长子长女,如果诞下来,她的地位就算是有了保证。
沉星猛然抬头,亮亮的眼眸看着菱儿:"你早就知道了,对不对,楚君焕也是知道的。是吗?"
"你,别这样。"菱儿看到她的神情,不觉有点害怕。
"回答我。"沉星的声音微微一抬。
"是,是顾太医说的,皇上,也知道了。"菱儿被她盯的一阵局促不安。
"我知道了。"沉星淡淡,声音冰冷:"把这些东西拿走,我吃不下。"
说完,她重新躺下,侧身向内,不加被子,就那么直挺挺的躺着。
菱儿站在那里半日,知道勉强不得,叹了口气,自收拾了东西出去。
沉星浑浑噩噩的躺着,力气一丝丝的她不想动,更不想去考虑什么,或者说她根本没办法去思考,只是回忆,一遍一遍的将那日以来的点点滴滴回放。他忽然大变的态度,他对她的体贴入微,从不曾有过的宽容,缠棉的亲吻,温柔的拥抱,还有那夜的梅香雪海,她还以为他真的仍对她有情,真的有不得已的苦衷,她甚至有种再次爱上他的错觉,可是那一切的一切,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讽刺,他给的温暖,此时如同纷扬的落雪,让她从胸口一直冷到髓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