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喜欢吗?这是拂香楼的胭脂,这是锦绣坊的裙子,这是珍宝斋的玉钗,都是今年最新式的。”
洛宸抱着个大大的礼盒,敞开放在廊檐下的石桌上,一件一件的把里面的东西拿给摇光看,摇光目光扫过去,点点头,“好看。”
洛宸一阵欣喜的跳起来,“啊,妹妹又说话了!”
紫檀端着两杯茶从屋里走出来笑道,“表小姐这些日子越来越清明了,可不像她们说的那样,依奴婢看,或许不用吃药就自己好啦!”
洛宸又坐下来,仔细的看摇光的脸,“妹妹气色也好多了,爷爷说妹妹长的五分像姑姑,如今也看出了点样子,哈,妹妹也是个大美人呀……”
洛宸目光直接,摇光心底无奈蹙眉,从前哪有人敢这样直视她说这样的话,可经过五年前那一夜,一切都不同了。
这世上有人生而尊贵,有人卑微若尘。
像她五年前那般,从最尊贵到最卑贱的却是没有几个。
幸好,如今她又活过来了。
这样想着,摇光拿起洛宸买回来的玉钗,又点了点头,“好看。”
傻女的身份有利有弊,她不能一直傻下去。
洛宸欢喜的两只眼睛放光,“妹妹……真是大有进益!昨天夜里府中不安生,我这才买了好物来瞧你,没想到妹妹又好转了许多。”
紫檀送上茶来,却是不知昨夜府中生了什么,“昨夜府中不安生?生什么事啦少爷?”
紫檀从前是方茯苓身边的大丫头,和洛宸极其相熟,洛宸闻言轻哼一声,“还不是咱们的那位贵客,闹出一个刺客的身份来,差点闹到北苑,幸好没惊动清风院。”
紫檀还没说话,院门方向却传来“哐当”一声响,几人同时看去,却是钱嬷嬷被吓着似得僵站在门口,手中托盘掉在了地上,“刺客?咱们府中有刺客?”
紫檀蹙眉,“嬷嬷别乱言,咱们府中规矩森严,守卫林立,怎会有刺客?”
钱嬷嬷陪个笑,忙将托盘和几个福袋捡起来进了院子,“就说嘛,老太爷这样的身份,府中又有这样多的守卫,怎会有刺客?不过还是吓着老婆子了。”
说着走上前来递上托盘,“给小姐请安,这是老奴花了几夜给小姐做的福袋,眼下小姐越来越好转了,这些福袋是老奴念了经加持的。”
摇光抬眸,目光清冽的看向钱嬷嬷,钱嬷嬷不知怎么心底一慌,竟不敢和摇光对视,她低下头去,心底越发打鼓,这个傻女当真越来越清醒了?
这么一想,她背脊上当即漫出一层冷汗。
紫檀一把接过托盘,并不让摇光碰,“那就多谢嬷嬷的好意了。”
托盘被拿走,摇光不说话,紫檀也不招呼她,钱嬷嬷搓了搓手有些尴尬的站在原地,没话找话的想起了刚才模糊听到的“贵客”二字,“少爷刚才说的贵客是咱们府上的辅国大将军吧?老太爷真是有面子,辅国大将军这样的人物都能住到咱们府上。”
洛宸得了方茯苓的告诫便不喜这个嬷嬷,可眼下一听这话,他眉头顿时皱了起来,然而此人到底顶着摇光教养嬷嬷的名头,于是他生生忍了火气,“哦?你还知道辅国大将军?”
钱嬷嬷笑意一深,“那自然是知道的,老奴还记得,林氏的大爷还到过兰陵。”
洛宸似笑非笑一声,“那楚王可真是有面子,林氏大爷如今贵为一品定国大将军,掌管林氏亲军和永安防务,比咱们府上掌管赤西大营的辅国大将军还要厉害。”
钱嬷嬷与有荣焉扯起唇角,假模假样的道,“不敢不敢,毕竟是王府……”
洛宸听着这话哭笑不得,看看娴静沉定坐在身边的摇光,再看看钱嬷嬷,实在不知道这些年摇光是怎么被教养长大的,他不耐看到钱嬷嬷,又不好对个老妇人发火,只得挥了挥手,“行了你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侍候。”
钱嬷嬷还想多看看摇光到底是不是病好了,闻言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她一走,洛宸便失笑道,“林氏显赫,一个深宅嬷嬷都知道奉承了。”
紫檀闻言却疑惑道,“奴听夫人说过,西边几处大营都十分辛苦,赤西大营比咱们洛州大营还要苦寒呢,那林原的官位这样高,怎么去了赤西?”
说至此,洛宸面色肃然了下来,他本是年轻活泛意气风发的人,少有这样沉肃的时候,见他如此,紫檀心中一凛只觉自己问错了话。
“他来赤西是被贬斥的,因为三年前,轰动帝都永安的孙氏灭门案,便是出自这位辅国大将军之手。”洛宸语带寒意,显然对此十分痛恨!
紫檀眨了眨眼,虽然在洛氏为奴,她的见识已经比别家的家奴开阔了不少,可永安距离洛州万里之遥,她并不知道永安孙氏是哪一家。
洛宸又解释道,“帝都的孙氏,就只有那一个孙氏,三朝帝师,御史台大夫,孙綦一族,孙綦德高望重,为官清正,是天下官员楷模榜样,亦是天下士子最向往的师座人选。”
说着,洛宸放在桌案上的拳头一握,“三年前,他撰文讥讽了梁帝和林氏,还在朝堂之上怒斥林氏大逆不道,此事不久孙氏便被灭门,永安百官请命查证,结果林原没处理干净被查出了铁证,梁帝杀了几个林原的部从,将他贬到了此处。”
紫檀震惊的张大了嘴巴,灭门啊,那真是血腥残忍到她这个侍婢无法想象的事!
“叮”的一声刺响,一下子惊动了沉浸在愤懑里的洛宸和呆了的紫檀,二人齐齐转头看去,赫然见摇光手中的玉钗不知怎么竟然断了!玉钗的锋利断口刺破了摇光的掌心,此时正渗出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珠!
“妹妹!”
“表小姐!”
紫檀骇然一呼,洛宸更忙将摇光的手一握想要她松开玉钗,可这一握,摇光的手却没松,她手上力气极大,整个人都在发抖,那玉钗,竟是被她生生折断!
洛宸猛地一拍脑门,“快去拿药来!都怪我,怎么说到了这些事上!一定是吓着妹妹了!快去快去——”
紫檀应一声跑进屋子,很快捧出一个药盒。
二人忙乱的为她包扎,摇光这时才慢慢回过神来,她松开手,任由洛宸自责的给她清理伤口,而她自己低着头掩下面上一切的仇恨和愤怒,眼睛却落在自己掌心的血迹上。
她心底只有一个念头。
林原,必须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