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慕娥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连同那块姜,一起咬下了一点排骨,慢慢咀嚼,入口却不是排骨香浓绵柔的滋味,而是百转千回的苦涩与难解的怅然。
她忍不住抬头看了陆痕一眼,看到他也在看着她,却好像什么特别的事都没有注意到一样,将视线一扫而过,继续吃饭,心中的苦涩,不知是多了一分,还是少了一分。
她暗叹了一口气,在心里摇了摇头:看来,是她想了太多,坐在她对面的陆痕,只是一个不了解她过往的,二十岁出头的陆痕罢了。
心,放松了几分,却也莫名多了几分空落,苏慕娥很快吃完,陆痕宋城紧随其后。
陆痕站了起来,走到门口,苏慕娥也跟着走了过去,看到他穿好了鞋,正想说些客套的话,却听到陆痕,冷冷地开了口。
“送我。”
他的语气,冰冷而不容置疑,说完,就推门走了出去。
苏慕娥微楞,但很快就平静了下来。陆痕的霸道,一贯如此,如果他想要摆一摆恩人或是巨星的架子,那么她最好不要挑战他。
她很快也换了鞋子。
外面正下着雨,宋城不确定陆痕到底想干什么,是不是故意想要折腾苏慕娥一下,还是,想要单独和她出去,说些复合的话。
不管哪一条,他都不能允许,当即轻轻地对她说:“我和你一起送送陆先生。”然后,也换了鞋,拿了一把雨伞。
陆痕已经走到了电梯前面,笔挺的侧影,如同一尊冰冷的雕塑,散发着拒人千里却又令人容易沉迷的气质。
电梯开门,陆痕踏入电梯,以不容置疑的目光示意苏慕娥进来。
苏慕娥深吸了一口气,步入电梯,宋城也紧随其后。
陆痕的目光在苏慕娥的身影上停驻了几秒,慢慢地看向了宋城,眼神里,略略含着些冷意,但是很快就偏转了目光。
宋城标准而客气的笑容,在他的目光偏开的一瞬间,消失在了嘴角,握着伞的手,也微微加重了几分力气。
一路沉默无言,三人走下了电梯,向一楼大堂正门走去。等在门旁的方维,快步向他们迎了过来。
室外,不大不小的雨丝,飘飘扬扬,在天地之间,拉开了一张绵密的网。
方维撑开伞,陆痕举步走出,并没有让苏慕娥停止相送的意思。
苏慕娥握了握拳,要从宋城的手里拿过雨伞,继续送他。宋城却摇了摇头,亲自撑开伞,与她并肩走了出去。
两把伞,四个人,并行在宽阔的路上,却被雨幕与雨伞隔出了两个世界。
一步步走着,苏慕娥低着头,想要压住一些就要涌起的回忆,但是与从前一样,依旧是徒劳无功。
空气里,明明只有雨声,她却能听到,从很远很远的时空,飘来的对话。
“下雨了,外面没人,我们出去走走吧。”
“神经,你想感冒吗?”
“雨中漫步啊!你就不能浪漫一点吗,那么多偶像剧白演了!”
“你难道不知道偶像剧雨戏怎么拍的?里外三层防水衣,高压水枪满天喷,浪漫个头。”
“可戏是假的,我们是真的!”
“真的和淋雨有一毛钱关系?”
“陆痕,你去不去!”
“不去。”
“去嘛,求求你了~”
“真拿你没办法,走吧走吧!”
似曾相识的环境,似曾相识的步速,心中曾有过的悸动,跨越时空,抵近了她的心间,令她的心,不可抑制地快跳了一拍。
只是,想到后来,那加快的心跳,也就慢慢凝滞了。
这样的浪漫,是只有在热恋期间,才有的甜蜜。步入婚姻之后,不要说雨天了,就算是晴空万里的时候,她也不曾能够再与陆痕出去散过一次步。
她与陆痕,的确曾拥有过美好的回忆,可是相较于痛苦和记忆来说,那样美好的回忆,实在太短暂,也太少了。
仿佛再度经历了一次前生的波折与疲惫一样,苏慕娥缓缓地,沉重地叹了一口气。
另一侧的伞中。陆痕始终借由雨伞和雨幕的遮挡,悄悄地看着苏慕娥的方向,这一声杂糅了千百种情绪的叹息,揉合着雨声,涌入他的耳中,令他的目光剧烈地震动了一下。
片刻之后,他的眸光,慢慢恢复了沉寂,如同结了冰的湖面一样,不见丝毫波澜。
缭乱的雨声,混合着缭乱的心事,苏慕娥、陆痕还有宋城,没有一个人听到,有轻微的脚步声,凌乱而快速地向他们逼近着。
打伞的方维,作为一个从底层助理一路打拼上来的经纪人,早已习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觉察到身后的脚步声有些不对,探出雨伞回头看了一眼,瞬间大惊失色!
“陆哥,是徐河!他手里有东西!”
方维大喊了出来,直觉告诉他,徐河手里拎着的桶里,不是酒精就是硫酸,他下意识地护在了陆痕的身后。
陆痕、苏慕娥和宋城,听到这一声惊呼,同时停住了脚步,迅速地回头看去。
只见肥胖狰狞的徐河,像是从雨中幻化出的怪兽一样,加快速度向他们冲了过来,一边冲过来,一边飞快地拧下了手中塑料桶的盖子,扬手横泼了过来。
“哈哈哈,浇死你们这些贱人!”浓硫酸扬起的一瞬间,徐河狂妄地大笑起来。
电光火石之间,宋城来不及思考,下意识将苏慕娥紧紧护在了怀里,雨伞,只盖到了他的头,高大的身体,全部暴露在了空气中。
陆痕一脚踢飞方维,扯过伞,挡住了苏慕娥与宋城的大半部分身体,侧过身,高举起打着石膏的手臂,护住了自己的脸。
横洒而落的硫酸沸沸扬扬,浇在伞上,陆痕衣服上,顷刻浮现出无数细小的泡泡,“呲呲”作响,下一秒,被泡沫覆盖的地方,瞬间变成炭黑一片。
雨伞很快被灼伤成空架子,徐河高高甩起桶,就要再泼一遍。
这样烈度的硫酸,如果是直接泼在脸上身上,绝对立即毁容,救都没法救!
陆痕眸光一凛,立即扔掉烧成空架子的伞,快步向徐河冲了过去,趁他高举着桶,无法迅速还击,猛地一拳,砸在了他的脸上。
徐河恨死了陆痕,却也对陆痕有着强烈的心理阴影,在他冲过来的一瞬间,大脑空白了一瞬,被他揍了一拳才反应过来,忙乱中,他也不知道哪是哪,胡乱一甩手,将硫酸向着陆痕的方向浇了下去。
“呲呲”的声响,如同破裂的炮竹,此起彼伏。
下一刻,徐河就被陆痕一脚踹了一个趔趄,装着硫酸的桶,也甩到了一边。
从桶中涌出的硫酸,所过之处,青草全部变成了黑色。
徐河挣扎着稳住肥胖的身子,看到陆痕的半只手臂上炭黑一片,顿时欣喜若狂,“叫你他妈一条活路都不给老子混!老子活不下去了,你也别想好过,你不是牛逼吗,我倒要看看你他妈都毁容了,以后怎么混!”
狰狞的叫声,如同魔音在栋栋高层之间激烈回荡。
苏慕娥推开宋城,看到陆痕的半只手臂成了黑色,大脑空白了一瞬,立即冲了过去,用力去扯他的外套。
“你疯了吗!”陆痕紧紧地扯住她的手,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这衣服上面有硫酸!上一边去!”
“快脱!你想毁容吗!”苏慕娥哽咽着,不肯走!
“有石膏挡着,你傻啊!”
徐河心中狂跳,根本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看着他们互相在意的不行的样子,心中的恨意,顿时如海啸般滔天狂涌。
这一个来月,他过得不人不鬼,今天他是要让他们都完蛋,不是让他们这么互相关心的!反正已经害了陆痕,这辈子算是完了,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准备再多拉几个垫背的。
徐河头脑一热,从怀里抽出一把折叠瑞士刀,就向着苏慕娥冲了过来。
苏慕娥看到逼近的寒光,快速闪了一下,徐河只划破了她的衣袖,却没能伤到她,立即改了方向,去捅陆痕,刀扎进炭黑的手臂里,却像扎在了石头上。
黑色衣服碎屑被扎裂,掉在地上,露出黑色的石膏,徐河看到硫酸没有浇到他的手,当即发狂起来,拿着尖刀如狂风暴雨般左扎右砍。
他突然发狂,力气狂增,整个人像是红了眼的怪兽一样,陆痕手臂并为完全恢复,几番抵挡闪躲,断裂的骨头钻心地疼,躲闪不及,几次被徐河划破衣服割伤皮肤。
苏慕娥抓起一边只剩骨架的雨伞,就要冲过去帮忙,却被宋城夺过的雨伞,沾了草地里涌动了硫酸,代她向着狂暴无比的徐河冲了过去。
“啊——啊——”浓烈的硫酸灼烧在肌肤上,剧烈的痛感让徐河更加疯狂起来,猛烈挥舞手臂,瑞士军刀精良的刀刃,一刀砍断了伞骨,宋城躲闪不及,手臂上,就被他狠狠扎上了一刀。
殷红的鲜血,瞬间涌出,宋城闷吼一声,徐河大受刺激,兴奋地拔刀出来,就要再扎一刀。
苏慕娥也红了眼,飞奔到宋城身前,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紧紧抓住徐河的手臂。(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