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光被飞扬的大雪遮挡了住,天空呈现的是一种灰色的空白,那雪势越发得大,蔓延着,将青石铺成的道路染成一片银白,似乎连空气都染上了淡淡的雪香味。
他孤身一人来到慕雪殿,远远地望见端坐在亭子中的女子,依旧是一身火红的长裙,在银白的雪景下,显得格外惹眼,那一瞬间,他的心又了片刻的恍惚,仿佛那种惊心动魄的艳红随着他的瞳孔已经没入了他的骨髓。
他敛起眼色,踱着君王高贵的步子缓缓地靠近了她。
雪一丝一缕洒落在他的肩头,更是将他乌黑的长发染成点点的花白,他依旧凌厉狠绝,高贵如斯。
闻得熟悉的龙麝香味,暮雪知道是他来了,她没有多余的情绪,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的靠近。
终于,他展开宽阔的肩膀,带着一丝蛮力迫不及待地将她叩入怀中,“外头这样冷,你的身子这样弱,不该出来的……”
头枕靠在他的胸膛上,她的呼吸渐渐急促了起来,“总呆在屋子里难免会觉得闷……”
“是孤不好,这些日子忙于政事,冷落了你。”说罢,他拦腰将她抱起,“我们回寝宫。”
“皇上。”光天化日之下被他这么抱着,炙热的气息灼伤了她的身体,她微微挣扎着,“臣妾能走,皇上放臣妾下来吧,院子里这么多人看着呢。”
“孤抱着自己的妃子有何不可,你若是觉得让人看了害羞,孤打发走他们走就是。”
说罢,君王唤来了韵儿,果真将慕雪宫中所有的宫人都遣了出去,他凝着怀中娇弱无力的女子,墨色的瞳孔深邃如潭,“这样,你总没有理由了吧。”
回到寝宫,他放下她在木椅上坐下,她还未来得及转身便被他牵住半拉半扯地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膝上,暮雪迟疑地凝着他,亲密的姿态,让她的脸有些微微的泛红。
蓦然,他修长的手指拂过她垂落在眉角碎发,然后一路往下,细细地婆娑着她樱红的唇瓣。
然后嘶哑的嗓音如烟飘过她的耳畔,“一直以为孤的爱妃美丽冰清,可是那一日你穿着好像今日那样的红裙,明媚的笑颜,简直如毒药一般残噬着孤的血脉,那一刻孤的心为你动。”
暮雪在心里彻底地冷笑,别再自欺欺人了,生活在利益的深渊里,为权势所驱使,这样的人还有心吗?
她不愿留痕迹地握住他极不安分的手指,望着他脸靥上所覆的鬼面皮,她开口道,“皇上,臣妾知道你一直在为烈焰国进犯我朝的事寝食难安,臣妾身为女子,也不能帮助皇上共度难关,惟有在宫中默默祈祷……”
“爱妃的心意孤是明白的,对了,今日大祭司要孤来慕雪殿,说是会有意外的惊喜,不知爱妃为孤准备了什么好东西?”
“那是大祭司说笑了,臣妾愚笨哪里能想得出法子逗皇上高兴呢,只是……”她的神色一黯,抬起眼轻轻寻望着他,欲言又止。
轩辕决不以为然地笑笑,修长的指尖再度抚上她白皙的颈部,然后轻轻调拨着她的领口,“爱妃但说无妨……”
暮雪附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皇上,那日大祭司过来为臣妾医治时,无意中说起朝中的形势,臣妾深知此次战争的严重性,甚至夜不能寐,早在臣妾入宫以前也是读过
一些兵书的,所以臣妾心中有一计谋,不知可行不可行……”
“哦?”他不觉有些惊奇,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爱妃有何计策,说来听听……”
凝着他审视的目光,她坦然处之,并将心中早已谋算好的计划一并告诉了他,轩辕决听后,久久没有话语,只是那双阴笃的眼眸瞬息万变。
“皇上。”暮雪忍不住询问,“臣妾的计谋不好么?”
“不是不好,只是太冒险了,万一失败,月隐国将会面临灭国的灾祸。”他如实地说道。
突然,她握紧了他的手,两人的温度慢慢交融,她凝着他的眼,坚定如磐石,“皇上,就眼下的情景来看,这是唯一的出路,除非皇上以云裳琥珀为交换……”
“云裳琥珀。”他的目光透过她,幽幽地投向寝殿之外,“世人都想得到的东西,可惜真的不在孤的身上……”
暮雪的眼中出现了零星的狐疑,但是在眨眼之间,她的情绪又回归原有的平静,她伸出双手环上了他的脖子,睨着君王的眼,她的嘴角轻轻勾起,微微一笑,倾国倾城。
“皇上,臣妾一直相信皇上的能力,我月隐国一定会大胜的,烈焰国俯首称臣的日子不远了……”
“暮雪,如果你是个男儿的话,一定是个可怕的敌手……”
“可是今生臣妾只会有一个身份。”她俯身下来,温热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耳畔,“那就是皇上的女人……”
“暮雪。”凝着她,他的目光是难得的灼灼,“接下来可能是一场硬仗,你会陪在孤的身边么?”
“上天入地下黄泉,暮雪永远与你同在……”
他没有多余的话语,只是将她的身体紧紧的,紧紧地拥在怀里,凌厉的眼神有了一瞬间的恍惚,而暮雪则是乖巧地枕在他的宽阔的肩上,凝着窗口浮动的纱帐,她的嘴角向上抹起,得到轩辕决的信任,明明是值得欢喜的事,可是不知为何,她的嘴角在笑,她的胸口却是苦涩到疼痛。
这只是一场欺骗,一场权势与政治的欺骗,逢场作戏的她到底倾注了几分的真情,她已经分辨不清了……
第二天,月隐皇的旨意便下了来,乐凌王轩辕漠抗旨逆上,逼死朝云公主,将他交于烈焰国国主处置,而月隐皇终于下定决心御驾亲征,并招雪妃一路伴驾。
这样荒谬的旨意下来,在朝野上下以致后宫都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许多忠心的臣子都冒死上奏,请求月隐皇收回旨意,却都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渐渐地,月隐皇的民心越来越淡,百姓们都在背地里咒骂暴君妖妃,此事传到月隐皇的耳里,一道缄口令将民怨激到了一个危险的爆发点。
皇帝御驾亲征定日子定在了十二月十六,而为期半个月的浩瀚大雪终于在十五这一日挂上了终止符。
这一日暮雪早早地醒来,她侧过身,身旁早已没有了月隐皇的影子,只有那点点的余温还存于他睡过的地方,她默默地起身,任由宫人为她穿衣梳理。
“韵儿,为本宫上妆,本宫要去雎鸠宫给皇后请安……”
皇后已经有一个月有余没有露面了,对于她伴驾出征她更是不闻不问,这难免叫她心有疑虑,为了解开这个谜团,她还是亲自去雎鸠宫一趟为好。
这样想这,不知不觉中她已经走到了雎鸠宫的门口,望着面前华丽深广的宫阙,她的心一点一点沉寂了下来。
十二月十五,又是一个十五。
可怕的日子,那个可怕的男子,如噩梦般再一次萦绕在她的心头,她睁大眼望去,明明是白天,她见到的是比黑夜更加可怖的颜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