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妈惊叫着,想跳起来制止,可是除了出声制止,她并不敢去拉此刻除了愤怒还是愤怒的廖鸿翔。夏小沐静静地看着他用餐具发泄,一声不吭,更没有制止的意思。
终于摔光了橱柜里的餐具,廖鸿翔似乎还不解气,搬起放调料的台子,恨恨地砸到地上。瓶瓶罐罐破碎的声音尖锐地划破夜空。夏小沐突然间想起上学的时候,留着长指甲的女老师写黑板字时指甲和黑板摩擦发出的刺耳声。此刻耳边破罐碎裂的声音令她的心率在大脑神经受到刺激后变化异常,听得夏小沐心尖直颤抖。她感觉汗毛竖了起来、肌肉有了收缩反应。厌恶极了。她闭着眼睛,强烈地忍受着这种厌恶。
调料从瓶瓶罐罐里泼洒出来,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散发出来的气味立刻在整个厨房里弥漫开来。明明是异香扑鼻,夏小沐却闻到了些许的疯狂和绝望并生的味道。
直到他一把扯过挂在墙上的吊兰,甩到地上,泥土和绿叶的味道混在在调料味里,夏小沐再也忍不住了。她听人说吊兰可以有效地吸收厨房内的一氧化碳、二氧化碳、二氧化硫以及氮氧化物,过滤空气中的有害气体。所以她抽空特意去花鸟市场选了那盆吊兰,这才摆了没几天,就被他毁了。
她淡淡地提醒他:“廖鸿翔,如果你还想要点燃这幢房子解气的话,客厅里有打火机。”
“夏小姐,廖先生,你们这是要干什么?干什么呀?”吴妈已经带了哭腔,转身走出厨房,边走边说:“我得告诉夫人,你们再闹下去真的会出大事的。”
“吴妈!”廖鸿翔发出警告的声音响起,吴妈回过头,看见他清冷的眸子里逼射的寒气,走向电话的脚步转了个方向,只得去拿打扫的工具。
紧接着,廖鸿翔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厨房里,满屋都是锋利而冰冷的碎片,一地狼籍,满目疮痍。
廖鸿翔开着车离开了。小沐的头发是乱的,喉咙是哑的,眼睛里充着血。她收拾着狼藉的厨房。虽然夜仍是安静的,但她的心是惶悚的,她感觉到婚姻的绳索似乎越来越细。
她喜欢深夜,因为只有周围漆黑一片,她和她的泪才是安全的。
她想,这一天,以频频出现的小意外开始,以满地狼藉收场,果真是一个不平淡的日子。
可是,这一天,终于也过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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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闹钟一响,夏小沐就起床了。镜子里,黑黑的眼袋,肿胀的左脸,凌乱的长发和略显苍白的面庞,迫切地让她想起昨夜,不,是凌晨发生过的一切。历历在目的画面,令她的心口堵了起来。
她甩了甩头,把脑海里的一切甩乱甩远,洗了把脸,换了身保温性极强的衣服。
今天是母亲的祭日,她要去墓地,看窗**沉沉的天,应该会很冷。
下楼的时候,吴妈还在厨房,听到脚步声,赶紧走出来,“对不起,夏小姐,我不知道你今早要这么早出门所以起晚了,早餐还没好,你稍微等一下,我马上就弄好了。”说完,转身就进了厨房。
“吴妈。”夏小沐叫住她,“你没有起晚,是我起早了。我今早有事情,不在家吃早餐了,你弄好了自己吃吧。”
夏小沐对待下人一向都很客气,从来不为难她们。
吴妈又问:“那晚上回来吗?”
夏小沐想了一下,“晚饭你不用麻烦了,我和朋友在外面吃了就直接去单位。”
夏小沐开车先去翠湖附近那家每年都会光顾一次的花店,挑了一大束俗称彼岸花的曼珠沙华,然后准备去A大接小涛。
快到绿洲大酒店的时候,正好遇上红灯。等车的间隙,她给小涛打了个电话,说她马上就到。挂了电话,偏过头望了眼刚开业不久的南城所谓的七星级顶级奢华酒店。
这一看,心情大好起来,夏小沐在心里吹了声口哨,真不愧是七星级,果真气派得一塌糊涂。要知道这么漂亮,刚开业那会儿就该特意跑来看看。
有人把豪华酒店比喻为“城市的钻戒”。认为一个城市的酒店,代表了城市的“身价”与“脸面”,可以“提升城市的形象”。眼前的这家七星级酒店,被称为南城的新地标。
远远望去,整幢大楼的外观如同一张鼓满了风的帆,糅合了最新的建筑及工程科技,迷人的景致及造型,使它看上去仿佛和天空融为一体,恢弘气派。
车流松动,车子往前滑行了一段又堵了,夏小沐的车子正好停到酒店门前的位置,但是酒店和街道的距离仍然不近。然后不偏不倚地,她望向窗外的目光落到了刚好走出酒店旋转门的一对男女身上。女的笑靥如花,上前一步挽住男人的臂弯,两人肩并肩侧头亲密地交谈。一辆豪华商务轿车停在他们面前。两人停下来说着什么,不时笑笑,依依不舍地道别,女方贪慕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已经驶离的车子上。
夏小沐看到到廖鸿翔和其他女人出入酒店的无数绯闻八卦,自认为已经百孔不入了。可是她怎么也没想到,亲眼看到和从报纸上看到,竟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心情。
绿灯亮起,前面长长的车海终于动了起来,夏小沐重新滑入车海。心里有说不出的郁结,丝丝缠绕。又到了红灯路口,不得不停下来。她趴在方向盘上,心乱如麻,想着他凌晨拂袖而去,然后和情.人到七星级酒店开.房,她甚至忍不住想象他们在一起有可能会做的一些事。
心如刀割。
到岔路口,夏小沐把车子一左拐,驶上了去A大的路。她强迫自己整理好凌乱不堪的心情,努力保持微笑。
偏偏也就是那么巧,廖鸿翔一转过头,就看见那辆熟悉的牌号车拐进了另一条路。那么,她是不是看到了他和徐露走出酒店的那一幕?
他俊挺的眉头渐渐地扭到一起,阴着一张脸,让人不敢看。过了一会,拿起手机准备拨号的手又放了下去,皱着的眉头也慢慢地松开。脸上,居然露出一抹似笑非笑、亦邪亦正的笑容。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BOSS接完一通电话之后的一直阴冷着的表情逐渐明朗起来,心情立刻轻松了不少。
夏小沐到的时候,夏小涛已经等在校门口了。
夏小涛笑着走过来打开车门正要上车,后面有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叫着他的名字跑过来,将手里的松软面包和牛奶递给他,“给,你的早点。”女孩脸上有青春洋溢的甜美笑容。
夏小涛接过早点,“不是叫你不要再给我买早点了?怎么又买,以后不要这样了。”
女孩还想要说点什么,发现车里有人正盯着她看,便低着头朝着校门跑了回去。
夏小沐笑着说:“哎呀,我还说要跟你一起吃早餐呢,早知道有人专门给你送爱心早餐,我在家里吃了再出门多好啊。”
小涛脸上不自然起来,撒娇地叫了一声:“姐~~~”
夏小沐刚想发动车子,突然想起什么,从后座拎起包,从钱包里掏出张银行卡,递给小涛,“拿着,不用想着省钱,姐现在也算得上是高收入上班族了,不愁钱,你想买什么就去买。”
小涛把她递过来的卡放回夏小沐的包里,“姐,我的钱够用,你不用再给我钱了,而且,我刚拿了国家奖学金,我也很有钱呢。”
夏小沐乐了,“真的?哈哈哈,我弟弟太棒了,都拿到国家级奖学金了,姐姐非常非常为你自豪。今晚,姐姐请你吃大餐去,说吧,你想吃什么?”
夏小涛赶紧说:“姐,我正要跟你说呢,我们学校今天组织足球比赛,我是主力不能缺席,所以看完妈妈我就得赶回来了。晚饭,就不能陪你吃了。这样吧,等姐你什么时候有空,我请你吃大餐去,到时候再帮我庆祝吧,行不?”
夏小沐虽然心里有点小失落,但是还是很高兴,“好吧,那下次姐请你吃大餐,记得把你的小女朋友也一起叫来。
小涛脸红了起来,“姐,他不是我女朋友。“
夏小沐只当他是害羞了,从包里拿出卡,又塞进他的大衣口袋里,“小涛,听话,拿着!姐姐工作太忙了,都没时间陪你去买衣服,你拿着卡里的钱去买些冬天的衣服穿。天太冷了,你可要注意保暖,不要生病。记得也给女朋友买些漂亮的衣服,然后你们两个人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去约会,多好!”
小涛急了,“姐,都跟你说了,她不是我女朋友。”
夏小沐看他着急的样子,也没再多说什么,发动车子,往郊外驶去。
到了墓园,停好车,守门的李爷爷就迎了过来:“小沐,今天是你妈妈的祭日,我想你们姐弟两一定会来的,没想到一大早就来了。”
夏小沐笑着打招呼,“李爷爷,我们先进去了”。说完,和夏小涛穿过一排排整整齐齐的南洋杉,往母亲的墓碑走去。
将花束放到墓碑前,姐弟两跪下去磕了头,夏小沐无限悲伤,强忍着心头的酸楚,轻轻地说:“妈,我和小涛来看你来了。”
姐弟两陪在母亲的墓碑前说了些话,小涛知道姐姐想好好陪陪妈妈,便坚持不让姐姐送,说可以自己打车回去。小涛走后,夏小沐在母亲的墓前坐了下来,眼泪终于忍不住了。
天空灰得像哭过。黑压压的乌云浓墨重彩地倒映在天幕,空气里都是冰凉的分子。晨风一阵一阵袭来,南洋杉有些微的晃动,发出的声音有种七零八落的破碎感。听在夏小沐的耳朵里,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感。
她哽咽着说:“妈,你是不是去了天堂?那里是不是很漂亮?你过得好吗……”
“妈妈,俊宇回来了。你还记得吗,小时候他老爱来我们家玩,赶都赶不走。有一次,你和我爸都不在家,我和小涛玩捉迷藏,小涛躲进衣柜里,我恶作剧地把衣柜上的扣子扣上。后来我发现小涛在里面氧气不够,声音越来越虚弱,我却怎么也打不开衣柜。我飞奔着去把俊宇找来,这才打开衣柜,救出了几乎奄奄一息的小涛。从那以后,俊宇就开始以恩人的身份名正言顺地赖在我们家吃饭了。妈,我知道我还忘不了他,可是,我也知道,我们再也回不去了。小时候青梅竹马的时光已难倒回,我们相爱过,也彼此伤害过。我和他,就像两块已经破裂的镜子,已经有了不可磨灭的伤痕。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妈妈……”
“妈妈,他现在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安妮说,他的求生意识很薄弱,他对这个世界不再留恋了,她求我去看俊宇,说俊宇会听我的话醒过来的……我知道我应该去看看他,陪他说说话的,可是,我没有勇气。妈妈,我可以去看他,我也可以陪他说话,甚至可以照顾他,可是,我害怕如果我去见了他,和他说了话,他还是不肯醒过来,那我要怎么办?如果他一辈子都不会醒过来,那该怎么办?妈妈,你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
“我突然觉得很累。妈妈,好想像以前那样躺在你的怀里,静静地眯一会,然后就什么都好了。可是,妈妈,你怎么就抛下我和小涛走了呢……”
其实她想说:妈,我过得……不好。五年过去了,我越来越不快乐。以前,我一直以为我可以这样与他相安无事地度过一生,也算是完成了你临终前对我的再三叮嘱也是好是。可是,妈,如果我过得不好,你在天堂也不会快乐吧?
可是,这话她也只是憋在心里,并没有说出来,她不想妈妈担心。
夏小沐哭一会儿,说一会儿,然后接着哭,又接着说。视线越来越模糊,声音越来越沙哑。
廖鸿翔接到小涛的电话之后,就往墓园赶来。他到的时候,看见夏小沐蜷缩在墓碑前,已经哭成了泪人,瘦小的身子瑟瑟发抖。(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