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顿住脚,回头看他一眼,“还有什么事?”
“这个——这里太危险了!”
“危险?”她看看脚下,大石头纹丝未动。
她看这个男人一直不肯离去,突然想起他说跟了她一路,眼睛里多了警惕。说,“你不要跟着我了。”有时候,人要比石头危险得多。
他看她一下子变警觉,不禁觉得好笑。
“你在害怕我吧?”
“怎么会?”她矢口否认。
“我知道有一个地方,风景比这里好很多,你愿不愿意跟我来?”他觉得,最好的办法是带她离开这里,他总不能一直盯着她,万一再发生刚才那一幕,他可不敢想像。
跟一个陌生男人去一个陌生地方,唐莞迟疑了一下。
“呵呵,还说不害怕?”他笑着点破她。用起了激将法。
“谁说我害怕,去就去——”
他在前面走着,风衣被山风吹起,像漫山红叶里飘的一朵黑云。
而她,跟在这个素昧平生的男人背后,亦步亦趋,一前一后,慢慢走下山去。
他瞧着她一脸凛冽,心想,真是个倔强的姑娘。
像是为了缓和气氛,他开口道:“我叫左凡,平凡的凡。”
她说,“我叫唐莞。”简洁又干脆。
他问她:“唐婉?是《钗头凤》里的那个唐婉吗?”
那个唐婉,是陆游的结发妻子,最终被陆游休了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饶是再多的甜蜜婉转,也敌不过一朝情变。
唐莞,自然不是那样苦命的女子。
她答曰:“我是唐莞,莞尔一笑的莞。”说完,对着他,莞尔一笑。
秋日里阳光明亮而不刺眼,照耀在她的脸上,一脸明媚的忧伤。
左凡觉得眼前顿时一亮,不觉愣了一下,脚步也停了半拍。
唐莞瞧了,心里略略有些得意,神色开始变得轻松起来。
左凡看了,心想,年轻多好啊,欢乐来的这样快。
唐莞有些自嘲地说,“你,刚才一定以为我是想轻生吧?”
他侧身看了看身后的她,说,“我想,你不会那样傻。”
慢慢走着,耳边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山声,据说这样开怀畅喊,很能锻炼肺活是量。
左凡在一块平整的坝子处停驻,旁边树木参天,撑出这一小方天地,坐在石凳上,正好对着一屏青山,想必也是游人们练习喊山的地方。
唐莞仰起头,从枝桠的缝隙看向天空,那样蓝的天,明净如洗,不染尘埃。她深吸一口气,再慢慢呼出。空气很好,干爽清冽,微微有红叶的清香。
“吆——”不远处突然有人出声大吼,吼声如雷。唐莞给吓了一跳,这才明白,是旁边有人在喊山。
她回头笑:“你说的好地方就是这里啊?”
左凡刚才只想带她下山,至多无非是去山脚下的碧云寺转转,如今见她这样问,心里也不失是个好地方。
旁边的喊山声又起,这回换成清脆的女声。唐莞笑起来:“有什么不痛快,这样喊喊就没有了,是吗?”
左凡心里一动,“我们也试试吧!”
唐莞有点不好意思,“怎么喊啊?”
左凡知道她放不开,提议说,“你喊我的名字,我喊你的名字,就当是我们互相认识了。”
唐莞笑笑,“这主意不错。”
“唐莞——”高亢的男声送至对面的山上又转回来,绵长悠远。
“哎——”唐莞用尽全身力气答应着,感觉胸腔里的浊气全都跑了出来。
她再次运足力气,“左凡——”
那一日的香山之行,就在这样的呐喊声中结束。
她记住了,他叫左凡,他也记住了,她是唐莞。
左凡收回昔日的记忆,今天的唐莞,灵动婉转,青春洋溢。再不是初见时的萧条模样。想来,她早已走出失恋的阴影了。左凡觉得很是欣慰,香山一别,他一直对她挂念。
仿佛久违的故友重逢,他问她,“你,最近好吗?”那一天,他们彼此叫了对方的名字不下百遍,在他的心里,唐莞就是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好,我很好,很好。”唐莞答的很快,生怕对方不放心似的反复强调。
见到左凡,唐莞有欣喜,有感激,还有点尴尬,她与他的相遇,是她糟糕人生的意外插曲。
去年十月,她不甘心,放下尊严偷偷去找周成,连孔德小雅都不曾知道;她在香山悲痛欲绝差点为他殉了情,可是又如何能够说给别人听;这半年多来,她起早贪黑马不停蹄,忙到没有时间去哀悼失恋,更不用矫情地去疗伤。也许所有的伤心已一次用尽,她就当她在香山死过一次。那段感情从此葬在那里,再不去想。
可是,今天重遇左凡,又一下子牵动了那些过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