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你好,下一任男友 > 第103章全文阅读

后来我才知道,这两个人终于因为生孩子的事起了嫌隙,周怡不能生育,宫倍耀立马表示不能娶她,宫家不能无了后。可周怡对宫倍耀费尽心思这么多年,眼看着要出头,却被一大棒打下去,如同濒死之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棵救命稻草,眼看就能上岸,结果却被人一把抽将出去,重新溺回水里。

周怡咽不下这口气,宫倍耀这般冷血,令她心寒彻骨,万念成灰,怨恨上了心。居然直接来到宫倍耀的住所,断然以死相逼,宫倍耀拦住她跳楼,她却反拉了他,意欲同归于尽。

宫倍耀见着我进门,鼻子里哼出一声冷笑,说道:“好,如今左凡来了,你不是说最爱你的是你的前夫吗?那好,让你前夫带你走,给我走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他狠狠地把两张机票扔在地上,“左凡,要么你今天把她给我远远带走,要么就别怪我把她送到监狱里去,哼,擅闯私宅,图谋害命,周怡今天的罪名可是坐实了的。”

我看他血红着眼睛,一副剑拔弩张的样子,知道这二人今日里彻底翻脸,再无回旋余地了。

恩怨情仇,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讲,我作为一个局外人,更是没话可说,于是上前扶起地上周怡,低声道,“周怡,走吧!”

可周怡却一惊即起,猛地抓紧了我的胳膊,双目惊恐,牙齿打颤,几乎口齿不清地问我,“左凡,你说你带我走?”

她的样子,就暴雨中的浮萍,疾风中的落叶,惊颤飘零,惊恐无依,我看了真是难过。

我点头,“我带你走。”

她蓦地笑了,那笑和着脸上的污血,映着眼角的於青,像一朵被厉手撕破的凌霄花。

她一伏身,捡起地上的两张机票塞在我手里,再郑重地合我的手掌合上,认真地说,“左凡,你带我走。”

我舒开手掌。

意大利,罗马。

两张机票千斤重。

我努力吸一口气,平稳地说,“周怡,未必就要去罗马啊?”

周怡瞪圆了眼睛,仿佛从未认识我,把我使劲一推,我撞在墙上,指了我鼻子道,“左凡,我真是看错你。”

又回头看向宫倍耀,“原来天底下的男人,没一个能靠得住。”说完,疾步冲向窗户——

宫倍耀离得近,倒是猛地伸出手,一把扯住她,他怒得额头的青筋根根绽着,回头冲我骂道,“左凡,你真忍心看着她死——”

我这才反应过来,赶快上来和宫倍耀一起将在窗前开窗子的周怡拖住,却不小心把手机滑落了出去。

我看得清楚,却不敢伸不及手去抓。

周怡的身子不断地挣扎着,脑子里大概混沌了,眼神一片疯狂凌乱,我紧紧地抱住她,生怕一个不留神,再让她跳了楼;听着周怡凄厉又悲怆的哭笑声,我心里一片空洞……其实哪一个女人刚开始不是内心纯良、温柔敦厚,只是在行走的路上不断受到伤害,才变得刻薄尖厉、精明算计,周怡变成今天这样的女人,我不能没有一点责任。

我轻轻拂开周怡脸上的乱发,拭一下她额头的伤痕,平息着她的情绪。我轻轻地说:“周怡,你下来,我和你走。不管是米兰还是罗马,我陪你一起走。”

话语虽轻,却一诺千金。

我眼前蓦然浮现起一双泪眼。

我终究是负了唐莞。

想我虽对唐莞情深不悔,并半点不曾承诺于她,难道——就是等着今日今时来负她?

宫倍耀果然安排得当,我跟周怡连夜飞到意大利。再不用害他的命,碍他的眼。

周怡一路上情绪失控,一会糊涂一会明白,想来急怒攻心,迷了神智,我不得不送她作精神治疗,如此反反复复,一日挨一日,回国的日子便遥遥无期。

至于唐莞那一夜有没有到处找我,我已不敢去想。

周怡已经这个样子,即便我不再爱她,也不能对她无情。

可我又如何告知唐莞。

熬过三个月,周怡的病情总算安定下来,却总是时时陷入恐慌之中,一刻也离不得我。医生说,这是极度缺乏安全感所致,病人受过极大的心理创伤,需要时间慢慢弥合。

每当如此,我就心疼。

曾经美艳丰盈的脸蛋,如今瘦得颧骨高耸,眼窝深陷,像皴裂的纸张,残破的布匹,哪里还看出一点曾经的美人样子?

我总归是她的亲人,又如何能在这时弃她而去。

终于忍不住拨了电话回国内,周怡的堂弟带来消息,唐莞已经跟高寒在一起。

我放下电话。

这样,已是最好。

也教我全无牵挂。

半年后,周怡病情终于稳定,她喜欢上了异国的空气,决定在这里重新扎根,我想,怕是国内触目皆伤,她不肯再回去罢了。

周怡重新和我谈起婚姻问题,用她的话说,我们现在是自由男女,在国外重新结婚就是。

半年的朝夕相处,我已知周怡强悍外表下的脆弱,和夜半惊醒的啼哭,这个女人,怕是再也经不起任何感情折磨,我们毕竟做了七年夫妻,再过一个七年,或者两个七年,也未尝不可。

于是,我们就这样在罗马定居下来,意大利是服饰天堂,周怡很快就有了用武之地,我们成立了一间设计工作室,专门设计来自神秘东方的旗袍服饰。

周怡确实有设计天分,她的旗袍在当地非常受欢迎。只是每当我看见那一室旗袍的时候,一闭上眼睛,总还是想起那个小小四合院里,胭脂点点的海棠前,身着月白旗袍的女子,眉眼温润,淡笑如花。

是个梦吧,睁开眼睛,一切都回到原点。

我们谁都不提T城的人和事。

我仿佛从来没有认识过唐莞,也不曾跟周怡分开过。

周怡渐渐自信开朗,我很为她高兴,可我的胃开始令人皱眉头,以前只是偶尔疼一次,搁到后来就要一天疼几次,看来以前过分虐待它,今日它终于还以颜色。

去看了医生。服了药,慢慢好了起来,脑筋却越来越不清楚,有时候刚刚做过的事情转身就能忘掉。有一次,一个人走在异乡街头,突然就忘记了家的方向,所幸只是短暂失忆,没有造成什么意外发生。

我想,难道才四十几岁就已经开始健忘?

所幸,很快找到了原因,可若早知如此,我宁愿继续健忘。

那日周怡去了工作室,我一个人呆在家里,颇觉无聊,后来想起这房子买了来却从未好好布置一番,便动起了收拾房间的念头,哪里知道就是翻箱倒柜的时候,某个抽屉的夹层看到了一瓶名叫立普妥药片。瓶子里只剩下少半部分,想来多数已经叫人服食了下去。

难道是周怡吃的?我打开一粒来看,却发现正是自己每晚服食的静安片,这药每次都是周怡备好,据说是专治胃痉,挛的。

我一直奇怪为什么没听医生说起过这味药,周怡告诉我,我健忘症太厉害了,刚刚做过的事都会忘,又哪里会记得医生开什么药。

原来我今天才知道,这味药不叫静安片,而叫做立普妥。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味药能有效降低胆固醇,可是也会有很多奇怪的副作用,比如说,有一个有名的宇航员,服用了立普妥后出门散了一圈步,回来之后竟然认不出自己的妻子。

我静静地将这些药放回原处。

然后在院子里坐至日头西斜。

周怡回来后问我,“怎么气色看起来这样不好?”

我答道,“努力想从前的事,却觉得头疼欲裂,怎么也想不起来,想来健忘得越来越厉害了。”

周怡笑起来,明艳不可方物,纤纤玉指点着我的额头,“不管你健忘到什么程度,我都不会舍下你。又想听从前哪一段故事,我来讲给你听……”

她手上的戒指闪着琥珀般的光,晃得我眼晕,我捂住眼睛,说,“讲讲我们结婚第七年的事吧!”

她笑起来,“讲过多少次了,婚后的第七年,我们就来了这里呀!瞧你,饿了吧,我去给你做饭吃。”她说着走到厨房里。

我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眼睛涩涩,却没有流出什么。

往后的每晚,周怡还会笑吟吟地端了静安片给我吃,我还是像从前那样说声谢谢,然后喝一口水到嘴里……

又过了一年,周怡说要接堂弟来这里。而我们来这里已经快两年,总该回去看看。

我说,一切依你。

回到T城,物是人非,昔日亲戚朋友出国的出国,驻外的驻外,连找个老朋友都不容易。我想,这样也好,省得跟人解释我这两年去了哪里。

周怡有她的应酬,我一个人在街上闲逛,遇上一间古玩铺子,一头扎了进去,竟然是昔日一名棋友,两个人兴奋之极,忍不住手谈一局。

杀得入迷,铺子里有客来,他也不肯起身招呼。那客人想来也是随便看看,脚步轻轻,不曾出言。突然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吓我一跳,这才想起,我已经快两年没有带过手机这东西了。

我举起棋子,正待落下,忽听那客人声音,“抱歉!”那么温软歉疚的声音,听来却如晴天一霹雳,我在梦里,夜夜与她对话,对这声音何止是熟悉。

我急急回了头去,却见香木珠帘乱成落雨,隐约一个窈窕的身影,顿一顿,随即离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