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恶趣味的心思突然发作,脸色一板,正色道:“杜兄此言差异,世间万物皆有道,岂不闻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在我看来,棋子也是有生命的,亦有年龄大小男女之分性格之别!”她此时说这话时故意做出眼神热切庄严肃穆感,俨然一个达到某种高深境界的信徒。
杜士毅一下被苏瑾给唬住了,抬手朝她拱手行礼,神色也变得庄重起来,虚心请教道:“请赐教!”
“棋子的年龄就是……棋子被工匠做成之日起到现在这一段时间,是几就是几,棋子的男女性别也很简单,棋分黑白,便如人分男女,道分阴阳,在我看来,黑子厚重深沉,便为男子,白子雪白纯净,便为女子,其性格,自然也黑的刚强如山,白的温柔似水。不是古人早有言,人生如棋么?我们每个人立于天地间,对这天地其实都只不过是一颗棋子,反之,棋子就是每一个人,这话也成立。”苏瑾这一番临时发挥即兴胡诌出来的围棋理论一说完,连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了,啧,这番话估计还没哪个人说过吧,可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
“竟是这样……”杜士毅嘴里喃喃,心下认真揣摩起来,觉得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苏瑾又加了一句:“杜兄,你知道你为何棋艺不如在下么?就是因为你一直以来都只把棋子当成死物,而没有把任意一颗手中的棋子看成一个人,而这些棋子在在下心里却不仅仅只是一颗棋子,兄弟,这就是差别啊!”她说着隔着棋盘伸手过去在杜士毅肩膀上拍了拍,宛如长辈宗师般温和地笑着,鼓励道:“好好体会,你资质不错,以后还是大有可为的!”
杜士毅有些小激动:“苏兄放心,在下一定好好体会苏兄这番博大精深的话,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心里则自惭形秽地想着:苏兄明明是个女孩子,却对围棋有着这般惊人的见解,自己真是羞愧啊。
苏瑾点了点头,露出欣然微笑,一副孺子可教也的样子。
紫鸢在旁边双眼发光一般地使劲拍手,语气里满是骄傲和自豪:“少……爷好厉害!”
苏瑾扭过头贴在紫鸢耳边忍着笑小声说道:“厉害什么呀?都是随口乱说的!”
“啊?”紫鸢没想到居然是这样,有些惊得叫出了声,旋即便伸手捂住嘴,眨巴着眼睛看着苏瑾,又见这位杜公子真的拿着一颗棋子放在掌心细细观察,便想着,少奶奶还是很厉害啊,虽然是随口乱说,但是居然都把这位杜公子给说得俯首帖耳魔怔了。
这时,一艘画舫由远及近慢悠悠地在秦淮河里荡了过来,船上的歌声也随着清风传了过来。
“花谢花飞花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游丝软系飘春榭,落絮轻沾扑绣帘……”
苏瑾听到这歌声,怔了一下,这歌曲调虽然与后世那首陈力演唱的红楼主题曲并不一样,但是却同样凄婉动人缠绵悱恻。
“少奶……少爷!”紫鸢听到这歌声里的词儿分明是自家少奶奶昨日刚在烟雨楼做的葬花吟,顿时一激动,称呼都叫错了,她吓了一跳,偷偷瞥向杜公子,见对方在拿着棋子听歌,似乎没有听见,这才大大松了口气,抬眼见少奶奶瞪了自己一眼,便连忙俏皮地吐了吐舌头,道:“少爷,这首歌真好听啊,唔……歌词更好听!”
苏瑾不出声只做了口型:“马屁精!”
杜士毅笑道:“这曲葬花吟从昨天开始便迅速风靡全城,来往的画舫上我已经听到好几次歌妓们唱这个了,不过说实话,确实很好听,宛若天籁,词美曲亦美!据说这首诗是柳家新妇在温家烟雨楼当场挥笔挥洒写就,后来由澹楼的美善大家最先谱了曲子唱,然后迅速传唱开来,现下倘使哪个画舫**的妓子不会唱这首曲子,那便会被才子们耻笑。哦对了,写这首诗的柳家妇还写过一首词,这首词亦是极好!”
他说着便小声吟诵起来:“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怨不得先下咱们江南府的那些才子们都把这位柳家妇称为江南第一才女,就连欧叶也对此没有异议,确实是好词好诗啊!”
苏瑾愕然,葬花吟居然这么快就传开了,不由皱了皱眉,其实说实在话,她真不想这么出名,才女什么的于别人或许是非常热衷的事情,于她而言却是累赘。
这年头的文人才子,说话行事引经据典,若真想要博些名声,少不了被人考校一番,这些地方的急才,便是将全唐诗全宋词背下来都没用,如今诸如论语、大学等几本作品摆在他面前他倒是能用白话文解释一遍,甚至还能有不少新意,但其它方面的才学肯定是没有的。
才子才女不是那么好冒充的,真正有才华的才子才女们,平日里说话就能看出来,并不是做两首诗然后满嘴“坑爹”的大白话就行的。
况且当才女哪有现在当做柳家嫡妇这么舒服,不用做太多事,不用负责任,人家对你也没有太多期待,因此毫无压力,相公也关照,每天磕磕瓜子吃吃糕点晒晒太阳,无聊了出来溜达溜达跟人下下棋,这种生活想要摆脱掉才是傻帽呢。
以前累死累活那么多年,为名为利地从黑忙到晚,各种应酬各种交际,最后还被人拿枪爆了头,落得个红颜薄命,何苦来哉?
现在好不容易有机会轻松了,在没有什么大事之前,米虫这个身份是坚决要赖定不放的。
这么想着,便笑着出声打算黑几句自己:“其实在我看来,大家是把那位柳家妇捧得太高了!其实不就是做了两首诗词么?又不是中了女状元!”
“额……”杜士毅看着苏瑾了然地笑了笑:“苏兄说得也是,不过……写诗确实不容易,能连续写出两首好诗词就更是难得了,所以那位柳家妇才女的名声还是当得的!”心里却想着,苏兄也是女子,那位柳家妇也是女子,苏兄这么优秀的女子,自然有些傲气,听别人夸另一个女子,这是有些不服气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