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浅浅后悔了,真的真的后悔了。
当她红着脸,小心翼翼的忍着心跳,慢慢褪下他腰间的裤子时,她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
大片大片的鲜血,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刚刚不久前才狠狠的刺了他一刀,这伤根本就没好。又加上泡在这水里半天,不止药效散了,绷带开了,而且……看这伤口的架势,是再次裂开了。
想想他神情那么痛苦的看着她,她还以为他又在装,这心就止不住的揪着疼。
是,她是没怎么用力。可他这伤,又怎么禁得住?她那一腿没顶在他要害部位,好巧不巧的再次撞了他的伤口,这疼,可想而知。
“洛……不怕啊!有我在,你会没事的。”
眼泪顺着脸颊滚下来,她吸了吸鼻子,颤抖着双手,再一次的往他身上乱摸着。
这个瓶子,不是。
这个,也不是。
这个……还不是!
这个……对了对了,就是它!
上次他止血的时候,她记住了这个蓝色的瓶子。慌不迭的拿到手中。正要往他的腿上倒去,却忽然又停住,想也不想的掠起衣裙撕了块干燥的布片下来。蹲下身子细心的帮他擦拭着伤口周围,连同手边那不时碰到的某个男人象征也像是视而未见的一般。眼里,只剩了他那个不停在流着血的伤口。
伤口不大,那刀面很窄,但她当时是用了很大力气的,所以刺得很深。按理说他这种伤势,十天半月之内,根本就是好不了的。
可是……她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白日里的情形。他为了她,去抓老鼠,去逮蛇。又为了她的馊主意,他去假扮新娘子,又在水里泡这么久,还这么倒霉又被她害得伤口再度裂开……他这,到底上辈子是欠了她多少,以至于这辈子这么苦巴巴的来还她?
忍着眼泪,忍着后悔,忍着心疼,她小心翼翼的为他擦拭着伤口,心无旁骛的为他祈求着上天。
前生今世,她从来没有如此的虔诚过。
她不知道他的伤口有没有感染,所以,她尽可能的不让自己手里的布条碰上他的伤口。不过却是知道一般的止血药应该都有消毒的作用,所以,她又尽可能多的让那些融入伤口的药粉尽量的散开。一次又一次,直到那鲜血终于不再流出,药粉散下去,不会被血流浸湿的时候,她才终于松口气,再次从身上撕了些布条下来,小心的,仔细的,为他包扎着伤口。
可他的湿衣要怎么办?不能再穿了。
想了想,咬牙脱了自己身上的外衣,为他披在身上。自己则是一转身奔入了茫茫黑夜。
她不能让他这么睡在外面的,她一个人搬不动他,她去找人!
而她不知道的是,当她的身影在转身的那一瞬间,地上的洛夜便睁开了双眼。
既有心疼,也有满足,更多的却是浓浓的叹息。
去吧!就他现在这个样子,既便清醒了,他也动不了多少。
这次的伤,出乎意料的严重,若不能细细调养,这条腿还真有废的可能。不过,他却一点都不后悔。能意外试出那丫头的真心,便是废了一条腿又有何防?
小心的伸手,摸着腿间她细心包扎好的伤口,那微凉而又滑腻的触感,让他忍不住的便笑了。
这丫头,居然是撕了自己贴身的小衣给他用来包扎伤口了。嗯,他好像记得,她这贴身的小衣,好像是鹅黄色的?面色忽然便有些古怪。
这个……一个大男人,不管怎么回事吧,大腿根部绑一条黄布条,这要让人看见……还不笑掉大牙?
伸手,想要将湿衣覆上去,想了想,又停了下来。
呵!
算了。
不好看就不好看,只要那丫头给的,便是红肚兜,他也认了!
满足的摸着身上,她脱落的外衣,仿佛还有着她微微的体香散落其上,他深深的吸口气,身体渐渐放松,终于,沉睡了过去。
洛夜这一觉,睡得很沉,很长。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换好了干净的衣服,这会正躺在暖暖的炕上,被人殷勤的伺候着。
“洛,你醒了?伤口怎么样?还疼吗?肚子饿不饿?渴不渴?要不要喝水?吃饭?”凤浅浅跑过来,一脸激动的问着。
苍天啊,大地啊,他可总算是醒了!要不醒,她就真要以死谢罪去了。
“你……你是?”
洛夜愣愣的瞪着她,狐疑的问着。原谅他刚醒,这脑子还有点转不过弯来。
这人还是那个人,可这性子……天差地别啊!
“洛,你,你不认得我了?”
脑中“轰”的一声,凤浅浅张口结舌的看着他,原本他醒来的惊醒,又在这句意外的问话中,彻底的变成了惊吓。
她,忽然就想起前世里的一个医学术语:失忆!
可是,有谁听说过,这脑部神经,是跟腿部神经有密切关联的?为什么他只是伤了大腿而已,却是不认得她了呢?
见她这样,洛夜就更奇怪:“你……我应该认得你吗?”
纠结,再纠结。
嘀咕,再嘀咕。
这货肯定不是他的阿浅!他的阿浅又凶,脾气又暴燥,还爱骂人,凶人,打人,砍人……这眼前这位姑娘,瞧人家这温柔的,可亲的……这根本没法比嘛!
凤浅浅一下就哭了:“哇!你你,你居然失忆了,你居然不认得我了!我是阿浅!阿浅啊!你从水里出来,我帮你包扎伤口,我喊了人背你回来……你发烧多少天,我就守了你多少天!呜呜呜!你怎么可以把脑子烧坏了呢,你怎么可以不认得我了呢,你怎么可……”
洛夜的嘴不停的抽搐着。
她这哭一声,喊一声,他就抽一下,再疼一下。
原来,他不止是伤口疼,而且是脑袋也疼。估计是伤势严重,引起发热了。再加上他又泡了很久冷水……真是感谢上天哪!没要了他这条小命,算是好的!
“呜呜!你不认得我了,不认得我了……”
眼看着她的眼泪还要继续接着泛滥,洛夜实在是忍不住了,“停!我认得你!你是阿浅!我将来要娶……咳!我的小师妹!”
看这哭得稀哩哗啦的脏样子,洛夜实在没敢说要娶回家,话头一转,直接变成了小师妹。
某女人一下就止了哭,却仍旧是眼泪巴巴的瞅着他:“你,你说什么?小师妹?”
“嗯!小师妹!”
洛夜用力点头。
“那……你认得我了!”
“嗯!”
再点头,不认谁也都认你!
“那……你真的没有失忆?”
洛夜拧眉,黑线。他这样子,像失忆的吗?
摇摇头,耐心的解释:“我没有失忆,我好好的。只是刚才突然醒来,有些不适应而已。这不,一点事都没……唔!痛!你能不能慢点!”
话未说完,整个人形暗器猛的扑过来,抓着他的就咬。洛夜疼得立时抽气,一边咬着牙数落着她,一边却又是满心的暖意,像是春暖花开一般的窝心。
这丫头,他昏睡这些天,吓着她了吧?
看她这小花猫似的一张脸,这头发也乱,眼窝也青,想想也知道,是受了多大的怕,担了多久的心了。
“呜!你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你知不知道,你吓死我了。我以为……我以为你就会一直这么睡着,再也不理我了!”
凤浅浅不理他,咬完他的手,顺便又爬在他的怀里哭了个天昏地暗。将这连日来的担惊受怕在这一瞬间终于尽数的暴发出来。
她是人,不是神,还是个女人,更是个女人里边的小女人。
她好不容易才确定了自己的心意,更要被她一不小心害死了,她也不要活了。
“好啦好啦!我这不好好的么?”
洛夜一脸苦笑的安慰着她。
得,自家的小女人,总是这么异于常人。
找面子跟别人不一样,照着男人往死里整。这发泄情绪秀恩爱秀担心,也跟别人不一样,抓起手这使劲的咬。难道,他昏睡的这些天,她都没吃饭么?
“阿浅,要不你累了,去睡会?阿浅?阿浅?”
叫了两声不答医,他急忙低头,愣了,继尔又暖暖的笑了。
这丫头,真是把自己累坏了。这么哭两声的功夫居然就能睡得这么香。
摇摇头,既是无奈又是心疼。轻轻的起身,忍着腿间的伤痛,将她小心的抱上床,她却嘤咛一声,死死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无奈,只得与她一起合身躺下,又怕压着她的胳膊,折腾了半天才终于哄着将她胳膊拉开,可这小妞却仍是不放人。
索性便也不离开了,伸手将她搂入怀中,用自己的胳膊给她当枕头,自己却是半点睡意也无。
“小夜夜,你不许走,不许走……”
呢哝着动动身子,小手紧紧抓着的一只衣袖,说什么都不再放开了。
洛夜好笑的看着她,连声哄着。他怎么就这么没想到呢?小老虎也能变成绕指柔?而且还是小白兔一般的让人可怜,可爱。
不过嘛,瞧瞧她这小花脸。
啧啧!
好笑的伸出手,帮她轻轻擦着脸上的灰土,顿时便心疼了。
在他昏睡的这几天里,她到底是做了什么?看这脸上,还有着一片片的擦伤,还有划伤……再加上那些脏兮兮的尘土,这丫头,该不是给他上山逮兔子去了吧?
一边猜想着,心里既是开心,又是酸涩。
他这也算是守得花开见月明了。
轻轻的在她额上烙下一吻,他翻身坐起,她的小手仍旧抓着他不放。无奈之下,索性弯着身子将那衣服脱下,轻轻为她披在身上,一转身出了房门。
“哎,洛大哥,你总算醒了。你要再不醒,凤姑娘就要哭死了。”
刚一出门,孙兴便眼尖的看见他,咧着嘴说着。
山里人实诚,性情憨厚,再加上洛夜跟凤浅浅又帮了他这么大的忙,孙兴这会都不知道要怎么报答了。
“呵!路见不平,这是应该的。”
洛夜轻轻一笑,倒是没了跟凤浅浅在一起的无赖劲,此时的他显得玉树临风,潇洒倜傥。纵然是大病一场刚刚醒来,但眉色之间,却不见半点虚弱。
这便是,练武之人的好处么?
孙兴一边看着,一边老实的说着:“洛大哥是不知道,当初凤姑娘跑回来叫我,出去背你回来的时候,我们都吓坏了。你一身的血,昏迷不醒,还一直发热。凤姑娘连哭带叫着的,要不是我们拉着劝着,看样子,凤姑娘都打算一直不吃不喝的陪着你了。”
“真是,这样子的?”
洛夜愣了下,随后问着。他猜到她应该是受了些苦的,但这个样子……怎么就觉得这么不真实呢?
说来说去,还是凤大姑娘之前的彪悍形像彻底的深入脑海了。这就算改变,一时半会的也难以改变。
“嗯,是真的!要不,洛大哥可以问蛾子!”孙兴摸着脑袋,满脸通红的猛点着脑袋。
呃!
其实其实……他说这话,多少还是有些夸张成份的。凤大姑娘是哭了,可是却没到不吃不喝的地步。
人家心里门儿清着呢!
他洛夜昏迷不醒,她要再不吃不喝的病倒了,谁来伺候?
所以说,这老实人一旦想骗人,那是一骗一个准。洛夜这会明显的就被骗了。纵然脑子里有点不太相信,但想到她刚刚的哭声,外加她呼呼大睡的一张小脏脸,他的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嗯,真是谢谢你们了。阿浅她就是这个性子,这些天给你们添麻烦了。对了,你们新婚,也没来得及送什么贺礼,这个,就权当是洛某的一点心意吧!”
想了想,转身回屋,取了串手珠出来。身为当世第一飞贼,身上总是会有些值钱的东西。就算没有,眨巴眨巴眼,也就有了。
孙兴一见,顿时吓了一跳:“洛大哥,这可不行!绝对不行!你救了蛾子,这就是天大的人情了,怎么还敢要你的东西?”而且这东西一看就是价值不匪,他虽然老实,但不傻。无论如何,这东西都不能要的。
“呵!这又不是给你的!这是给蛾子的。贺新婚大喜,没点表示,哪够意思?听话,拿着!你要不拿着,洛大哥就生气了!”
笑着将那串手珠硬塞到孙兴的手里。新婚贺礼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也是感念他们照顾阿浅的心意。
依着他的了解,阿浅那丫头,若是真没个人帮衬着,这些天,她估计连饭都吃不饱。
想起吃饭了……上次幸亏他多打了一些兔子回来,否则,她煮的那一锅红的绿的白的,根本就不是饭,而是毒药了!
又苦又涩,还咸得要死,倒出去,猪都不吃呢!
对此,孙大娘倒是没说什么,可心里,也肯定是很难受的吧!平常庄户人家,地里刨个食不容易,她凤大小姐一出手,便毁了人家一天的口粮,肯定是会心疼的。
想着,又转身进屋,在床头包着整整齐齐的包袱中,摸了一会儿,终于摸出了一些碎银子。
那串手珠太名贵了,也不能当饭吃,对于穷苦人家来说,还不如一块铜板来得好呢。
手垫了垫,应该有个十几两。直接便出了屋,去找了孙大娘:“孙大娘,这些银子,是我跟阿浅的一点心意。孙兴刚娶了媳妇不容易,我们又打扰了这么多天,算是我们的谢礼了。”
“不行不行!这怎么使得?你们不就住了几天,吃了几口粗茶淡饭吗?这哪能收钱了!再说了,兴小子娶媳妇,也多亏了你们。要不,要不我怎么对得起他那死去的爹呢!”
孙大娘正在缝补着一些衣裳,见他进来出手便这么大的礼,一下子就慌了。
农村人实在是真,不过缺银子也是真的。但是孙大娘此人却是极为要强。说什么都不收那银子。
万般无奈,洛夜见她实在是不收,只好迂回着换个方式劝着:“孙大娘,我跟阿浅知道你心眼好,可是你想过没有?阿兴刚刚才娶了媳妇,你家里的积蓄就基本花光了,那接下来的日子怎么过?你不为你自己想,也总得为孩子想吧?难道你就真想眼巴巴的看着孙兴,看着你将来的孙子,连饭也吃不上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