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以照的表情,李慕泽也很快反应过来,他张大了嘴巴,转头朝病床望去。
果然,念北只枕着一只枕头,手边的另外一只枕头已经不在了,他也惊讶地望着自己的手,好像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你看你看,我就说这招好使吧!”李慕泽欣喜若狂,一边朝着念北跑过去,一边开心地喊道,“我还没亲到你呢,小北就能动了,这我要是真亲到了,他还不得从床上蹦起来啊!”
“你……你敢真亲……”可能是因为太久没说话的关系,念北讲起话来还是有些吃力。“敢亲我就……打死……你……”
李慕泽不置可否地一笑,在念北床边坐下来,伸手轻轻捶了他一拳,笑道:“小北,你说话可太费劲了,怎么感觉跟霍金似的,让人一听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呢?”
“你别闹他了,让他试着活动活动。”以照这时才从惊讶中缓过神来,走到他们身边,似笑非笑地说道,“医生不是说,他的腿受了伤,需要积极做复健运动吗?现在好不容易能动了,是不是应该多走走?”
“这倒是,”李慕泽被说得恍然惊醒,伸手就要去搀念北,“小北,你觉得怎么样?站得起来吗?”
念北没有回答,甚至好像根本没有听到他在说些什么似的。眼看以照越走越近,念北的一颗心已经全然放在以照身上,容不下一点旁人,哪怕是他的知交好友,李慕泽。
这一刻,念北的心里只装得下以照,或者不如说,只装得下他的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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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九,你知道吗?
曾经有多少岁月,多少岁月里,有多少我们相识相遇两小无猜的青葱年华?
曾经有多少个日子,多少个日子我一天一天数着度过,不是为了功成名就,不是为了载誉归国,甚至不是为了家人的期盼爷爷的要求……
我只是想,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一次碰得到你?
七年的时间呼啸而过,我已经分不清,我等待的是你,还是时光。
而现在,即便我四肢僵硬,脸颊麻木,连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可是一旦见到你朝我走来,我就能忘掉所有身体的不适,只有心,这颗每日每夜都在为你跳动着的心,在此刻显得格外痛楚。
看着你一步一步走过来,就像是,又回到了那些刻在心灵深处的时光。
就像初见时的你,粉雕玉琢地坐在婴儿车中,被保育员推着朝我们走来,用一个笑容点亮了我的整个世界。
就像年幼时的你,一次次在大院里不小心走丢,抹着眼泪冲我跑过来,让我一次一次带你找到回家的路。
就像少女时的你,眼角眉梢都开始有了羞涩,却还是会在向着我走来时,笑得那么那么灿烂,笑出两弯笑眼,笑出一双梨涡。
就像在我梦中无数次出现过的你,虽然梦中的一切都那般模糊,但在一切模糊之中只有你清楚的身影,你一次又一次地走向我,又一次一次在我醒来之前消失无形。
就像……就像我回国的第一天,在家门口见到的你。即便只是一个伶仃的背影,即便只是躲在大嫂背后的一个闪身,即便你戴着大大的黑框眼镜……我仍然能分明地感觉到,那不是别人,而只能是你。
就像现在,这间病房那么小,从门口到病床的路那么短,却被我的焦虑无限地拉长。仿佛你正在走过的,不是这条短短的路,而是这些年来,有纠结有失意有落寞有苦痛更有无限思念无限盼望的时光。
对不起,亲爱的阿九。
那段足以改变你一生的时光,我没有陪在你身边,也没有办法第一时间给你一个安慰的拥抱。
可是我向你保证,以后的岁月里,你的一切一切,我都会陪着你一一经历。
不管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不管你曾经有怎样的遭遇,不管你是否还保留着最初的容颜……这些,都没有什么关系。
在你慢慢朝我而来的这一瞬间,我比任何时候,都更清楚自己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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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以照马上就要走到床边,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
念北的脸色顿时一黯,连李慕泽也看得着急,忍不住出声道:“怎么,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以照咬了咬嘴唇,抬眼看向念北:“我走不动,不想走了。”
“喂,你有没有搞错?就这么几步路,你是要有多懒,就不怕长肉么?”李慕泽愤愤地道。
“你知道什么?”以照又白了他一眼,“我就是不想走了,你管的着吗?”
“你这人怎么……”李慕泽正要发火,忽地恍然大悟,“噢!我明白了!你是想要小北走过去!没看出来啊,你还有这智商呢?”
以照皱了皱眉头,没有理他。但李慕泽和念北都看得出来,她的确被说中了心事。
不错,以照无缘无故地停步不走,就是想让念北下床,自己朝她走过来。她一直记得医生说过的话,如果念北总是不活动,那条受伤最重的腿很有可能会就此残废。如今念北虽然已经能活动手臂,也能勉强说出一些简单的词句,可是以照看得出,他并没有想要下地走动的意思。
以照很害怕,念北真的会延误了复建的最佳时机,从此失去一条健康的腿。因为曾经历过腰伤之痛、不得不放弃舞蹈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样的日子有多难熬,有多痛苦,有多打击人的自尊心,让人不知如何自处。
她曾亲身感受过的疼痛,绝不能让念北再去经历一次,更何况,这次念北伤成这样,完完全全是为了她。
所以一边走过来,以照一边在想,怎么才能让念北重新站起来?
她学不来李慕泽的各种招数,更不懂医疗的专业做法。最后,她只有站在原地,停住脚步,在离他不远的地方,等着他朝她走过来。
你会朝我走过来的吧?念北哥哥。
那个我从来没有忘记过,也从来没有放弃过我的你。
尽管人生总是困难重重,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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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北也看出了以照的念头,可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究竟能不能站起来,朝她走过去,即便只有几步之遥而已。
李慕泽一面扶着念北坐起来,一面笑着对他说:“你刚才打我的时候,不是挺来劲的么?赶紧的,姑娘跟那儿等你呢,还不快点儿过去?”
念北点点头,咬着牙伸出两只脚,踩进了地下的拖鞋里,然后扶着李慕泽的手,慢慢站起来,实实在在地踩到了地上。两条腿伸直、全身重量都压到腿上的一刹,一阵钻心的疼痛从腿上袭来,让念北疼得几乎要背过气去,身子下意识地一矮,差点摔倒在地。
以照登时便惊呼一声,立刻想要奔去扶念北,却被李慕泽一个眼神制止住,悻悻地站在了原地。
李慕泽眼疾手快,已经扶住了念北,脸上一阵不忍,嘴里却若无其事地道:“躺了这么长时间,就是没事儿的人腿也躺软了,何况你又被砍了好几刀,站不住也是正常。但咱不能认怂啊,你说对不对?你们家阿九在那边看着呢,你赶紧走过去!”
念北抬起头,看着对面站着的那个女子,她的棱角她的轮廓虽然不再像是过去的阿九,可她的眉目她的泪光都提醒着他,那就是他爱过那么多年的那个女孩儿。
七年前,他曾在她看不到的彼岸,拖着一只行李箱,走到了离她那么远的地方。
七年里,她在他一无所知的何处,颠沛流离落寞孤寂,一个人走过了流转的四季。
而现在,她就站在他的面前,沉默无语,盈盈浅笑,静静地等着他走过去。
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那么会不会,她又会再次不见?
如果不能走到她身边,不能和她一起南下,那么她会不会就此远去,从此又不知道何时才能重遇?
想到这些,念北紧咬牙关,强忍着几乎要晕过去的疼痛,扶着李慕泽朝前迈了一步。只是这一步,就已经让他觉得万箭穿心,仿佛腿上有数万只蚂蚁,在同时啮咬着他的血肉一样。
以照忍不住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念北此刻的模样。而念北却抖得越来越厉害,仿佛已经再也坚持不下去。
李慕泽见势不妙,连忙开口道:“萧以照,你能不能不要光杵在那儿,一声都不吭?”
“嗯?”以照茫然地抬眼,看向念北,不知不觉便脱口而出,“念……念北哥哥……”
听到这声好久好久没有听到过的呼唤,念北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甩开李慕泽的手,连着走了三步,一直走到以照的身边,这才忽然撑不住,像散了架子一样朝着以照倒了下去。
以照惊呼出声,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扶,却被念北抓住了手。
你看,兜兜转转,我还是捉住了你。
--我们绕了这么一圈才遇到,我比谁都更明白你的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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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说的话】
谢谢大家的生日祝福噢。有你们的陪伴生日过得很开心。继续求投票求收藏求推荐求红包求订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