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她是个外行,且从未过问过沈氏珠宝的任何议题,可这些年跟着父亲沈唯正,耳濡目染之下多少也知道些。她只是猜测,这串珠宝想必很贵,这么想着,又隐隐有些可惜。
她原先只是猜测而已,可身侧人却验证了她的想法。
显然那女士的哀戚形状恰巧入了他的眼,寒风中,程牧行“啧啧”了两声,似乎颇有些遗憾:“这么快就当了?”
他微俯身侧过脸瞧着她,额前的头发下垂,稍稍遮住了墨色瞳仁里幽深的视线:“这可是大溪地黑珍珠,你刚刚瞧见那光泽没?世面上像这样颗粒饱满粒粒匀称统一的倒是很少见了,难保她以后不会后悔。”
他既分析的头头是道,她这个外行人唯有附和的份,沈居沅转了转眼珠,指着人群里的另一位给他看:“喏,kent,来**赌博的也不都是有钱人,看那边那位,就是脖子上玻璃石有水滴那么大的那位,肯定是像我一样的穷人。”
他循着她的指示看过去,有那么一瞬间目光滞了滞,不过程牧行并没有将这种状态保持很久。等回过头瞧着她时,却再也忍不住的弯唇笑出声来:“沅沅,那是宝石,我确定。”
沈居沅被他的熟稔和笃定吓了一跳,这么快的时间内下决断,就连她在珠宝界混迹几十年的父亲都未必做到这一点。
沈居沅有些呆呆的瞧着他:“程牧行,你怎知道?”不等他开口,她又补充着发问:“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的工作。”
她视线上上下下肆无忌惮的瞧着他:“难道是珠宝鉴定师?”
程牧行侧过脸来看她一眼,神情中多了些玩味,只点点头,轻笑一声:“算是吧。”
沈居沅“噢”了一声后才想起,程牧行并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可她的好奇心适可而止,概因眼前一波波人流冲入场内,她急急拽着程牧行跟上了前面人的脚步。
他似乎敏锐的嗅到了她的房款,临近大门时,他一只手用力握住了沈居沅因为兴奋而神经质颤抖的指,另一只手抽过了门童递给他的酒杯,递到沈居沅唇边。
她凑着唇勉强的喝了一口,旋即皱着眉瞧他:“味道怪怪的,马提尼?”
程牧行放下酒杯后,狭长的桃花眼审视着她,意味深长:“不是,这只是醒酒汁。沅沅,我只是想提醒你魔鬼和酒向来形影不离,来这儿玩儿,还是得清醒点好。”“”
偌大的**,身居其内时,沈居沅才发现这如同是一座光怪陆离的迷宫,一楼内成百上千台各式赌博机摆满了整个大厅。程牧行随意选了一台坐下,手指在机器的按钮上飞快的跳动着。迷迷糊糊间,她听到了硬币坠落叮叮当当的声音。旋即拽着他袖子问:“kent,你是不是赢钱了?”
他点点头,只粲然一笑,满不在乎的仰起头,将那些硬币揣到她的口袋里:“算是吧,诺,这些银子给你买花戴。”
她如小市民般惊羡振奋,将兜笼了笼,双眼泛光的问他:“你可不可以教教我?”
程牧行挑起唇笑笑:“为什么不?这又不难。”
他抿了抿唇:“其实这只是简单的概率问题。”
她记得那天场内每个角落的人都很多,光线偏暗,沈居沅撑着脑袋,看着程牧行薄唇的开合,听他说着那些赌博规则,时不时蹦出“概率”“赔率”这些词儿。她有些发懵,末了,她打起精神来晕乎乎的问他,“程牧行,你是不是从未失手过?”
冷不丁被她打断,程牧行和煦的轻笑一声:“你以为我是OO7?我只是恰好运气不算差。”
抿了口酒后,程牧行淡看她一眼:“其实对每个新手来说,刚开始的运气都不会差,这是基本定律,比方说——你。”
顿了顿,见她默不作声,程牧行就低笑出来:“莫非你钱没带够?”
她的酒劲上来了,一劲儿拧着眉看他:“谁说我没有带够?”
她从包里抽出一张卡来,掷在台面上,只冷冷的看着他:“我可是有800万的。”
冲动终究是魔鬼,话一说完她就恨不得咬自己的舌头。她没有说完的是,这800万终究只是公款。
昏暗灯光下,他墨色的眼眸熠熠发亮,似乎对她的回答以及那笔数目并不吃惊,只慢条斯理的垂眼扫了眼她的背包,若无其事的啜了口酒:“沅沅,既然你带足了本钱,那要不要试试?”
她的视线飘忽出窗外,外面依旧焰火绚烂,脱衣女郎依旧火红惹眼,不远处的那桌是在玩1点,沈居沅怔怔的看着一堆堆的筹码轮换,输赢无非是那些赌博者齿间的数字。
为什么不试试呢?她想,尽管这里有那么多的人碰运气,倾家荡产者更是比比皆是。这区区的800万又能帮得了沈氏什么呢?本就是快要垮台和终将崩盘的公司,她和父亲沈唯正终将会一无所有,既然这是早晚的事情,何不痛快的了结?
她食指低着额,脑袋有些坠胀,对了,还有她的爱情,顾景何就快跟岑朵安结婚了,她可悲的暗恋也到此为止了。至于以后,如果她和墨毅扬再这么继续互不讨厌下去的话,恐怕也会捆绑一辈子,她的一生大概也就只能套这样的模板了。
她疲倦的眨眨眼,看了看身侧人。程牧行依旧把玩着手中的筹码,双手交握抵着眉心,满脸的专注和兴致盎然。
“沅沅”他柔声唤着她的名字,澄澈的眼眸如一汪清浅的水,乌黑纤长的眼睫垂下来,循循善诱的开导她:“原来你有800万,对于想试试运气的人来说,已完全足够。”
他离她很近,薄唇近乎贴到她颈侧,沈居沅侧过脸来,恰巧视线落在他鲜润的唇色上,他的唇形很完美。想起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能放肆的伸手摸他的脸,现在却连看他一眼都不敢,只因她浑身燥热,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吻上去。
如若不是刚刚他声明给她的那杯是醒酒汁,她几要以为那是迷情剂。她凝了凝神,扫视着场内一双双欲望贪婪的眼,终于将胸腔叫嚣的欲望按捺了下去。
既是身处销金窟,她喉咙里的琥珀色液体依旧在灼烧,场内发牌员正告诉她新的一局即将开始,沈居沅指尖颤了颤,终于毫不迟疑的伸手握向了那叠筹码,旋即豪情万丈的看了他一眼:“gamestart。”
我们有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在此之前,沈居沅从未想过钱可以来的如此之快和容易,国内念书时,她曾有一次经过书房,听着隔间里的秘书向父亲汇报着当日的销售额,驻足瞠目了许久,她虽金钱概念不强,可从隔间里传来的数字还是让她吃了一惊。
可沈氏的珠宝是需明码标价实实在在以物换钱的,而此时此刻她只需握好双手里的筹码,等着老天派发给她好运即可。
刚开始时,的确如程牧行所言,上帝站在了她这边。
一局过后,她懵然无措的看着周围人耷拉的眉眼,没有底气的拽了拽了程牧行的袖子:“就这么结束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