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这个叫沈唯正的人,有再多的缺点,可终究是她爸爸,这些恶毒的话语,她可不喜欢。
睨着她冷淡的面容,罗佩琼怒极反笑:“我以为有多硬气,明明当初说的好好的,可背地里你居然偷偷去找过老爷子,到底有手段有心计,不过可惜了,你现在一个子儿都休想拿到!”
沈居沅平静的笑了笑:“我当初说什么,现在还是什么,罗家的钱,我一分不要。”
“一分不要?”罗佩琼歇斯底里的笑了起来,似是极好笑的笑话般,一步步走向她,临到面前时,从齿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以为我会信你?你从小就爱说谎,最爱人前装乖巧,你以为你说看书,实则是躲在衣柜里抽烟我不知道?你以为你跑吧喝酒还嗑药说句出去补习功课就可以了事?”
她一字一句,均宛如冰窖般,透着森然的寒气。
“又或者你以为你在美国随便录录口供,我就会相信朵安的失踪跟你半分关系没有?”
她一把扯住沈居沅的头发,眼角已然沁出泪来:“你以为你对顾景何存的那点小心思我会不知道?你以为我这三年没有找你,是我记性不计较了?你以为你去看心理医生,去侦探社我都不知道?我等着,我等着你这个贱种遭报应!”
罗佩琼死死攥住她的发,迫使她看着自己,看着眼前人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她头痛的厉害。不过三年而已,罗佩琼眉心眼角均已有了细细的纹路,饶是再精致的妆容都掩饰不了外在形容的低沉萎靡,哪还有从前意气风发的样子。
岑朵安这三个字像是她心口的一道疤,如今被罗佩琼硬是生生揭开,她不露痕迹的挣开罗佩琼的桎梏,勉强忍住内心的歇斯底里:“罗佩琼,我没想到你会有大庭广众之下晒家事的癖好。”
沈居沅抬头望向二楼,轻轻的咳嗽了几声,这么一闹,二楼厢间的门均被打开,圆拱形的酒店设计,道道回廊上的宾客均倾巢而出。倚在廊柱前交头接耳的看热闹。
她两手抱臂,只觉得自己就像罗马斗兽场的困兽。
她安静的陈述完这个事实后,先前罗佩琼身侧诡异保持严肃的助理张了张口,小声提醒道:“罗总,我们还有个会要开,您看……”
罗佩琼昂了昂头:“走吧。”只是步伐缓了缓,焦躁的面容上,犹自写满着不甘心。
可终究是晚了一步,外围的长枪短炮已经架好,闪光灯四起,已有反应快的记者拿着话筒和录音笔:“罗总,请问这位小姐和您是什么关系?”
“罗总,请问对于旗下的金璧制漆甲醛超标有什么看法?”
“罗总……”
助理边替她拨开眼前一个个递过来的话筒,边不耐烦应答道:“稍后我们会做一个声明,此前不予回答,谢谢!”
周围喧闹一片,沈居沅漠然的看着他们一路狼狈的躲避着采访的狙击,挤挨的人群里蓦然间有个声音清晰至极:“罗总,有质问我太太的时间,不如花点时间来考虑如何运作金璧的公关。”
她怔然的看着甬道的镜头,程牧行瞳仁黑如点漆,平静无波。
他俯身拾起她刚刚滚落在地的唇膏。
程牧行旁若无人的拉开她包拉链,将唇膏丢了进去,整个动作自然流畅极了。
果不期然,人群里已被隔开的身影顿了顿,转身时,罗佩琼削薄的唇抿出了讥嘲,柳叶眉纠结成一团:“原来这位就是程总的太太?”
程牧行狭长的眼尾眯了眯,不置可否。
罗佩琼怔了怔,旋即冷笑出声:“奇葩,还真是奇葩,沈居沅,你到底是长进了,这么个好女婿,我想沈唯正在墓里也开心的很。当初若是知道有这么个好结局,他也不会筹钱筹的只差下跪了,没准还能多活个三五年,你说呢?”
一双凌厉的丹凤眼来回的扫了扫沈居沅,罗佩琼方才稍稍调转了视线,大步朝前,身后的记者瞬时移动尾随。
这是标准的罗佩琼风格,任何时候都不会放弃羞辱她的机会,不将她踩在悬崖底下绝不会罢休。兜头罩着的一口冷气积郁在她胸腔,沈居沅只觉得似有什么逐渐从躯壳内剥离,全身轻飘飘的只想找个支撑点倚下。索性身侧有一双手及时捞住了她,金属质地般清冷的声线灌入她耳侧,他说:“沅沅,我们回家。”
回家?沈居沅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可她母亲早死,唯一的记忆就是卧室里的乌木相夹,罗佩琼说的没错,更糟糕的是她居然嫁给了程牧行,这么多年,她没心没肺的活着,哪里来的家?
这些年从美国再到n城,她审慎小心如履薄冰,可终究是应了那句话,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如今所谓的画皮被揭开,顶多小报上热闹一阵,满足公众的窥私欲,一如当年的岑朵安。可她丢掉得勇气,已经没多大把握拾起。
她不动声色的看了眼厅内的人群,模糊的视线里,蓦然间看到温思佐举了举酒杯,客客气气的冲她笑了笑。
沈居沅抿了抿唇,已做好辞职的准备。
晚风很冷,她全身上下没有一丝暖意,几乎是连抱带拽的被程牧行拖上车。
等她坐定后,程牧行起身绕过她,帮她系好了安全带。
她摸了摸肿胀的脸,又疼又痒,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脸上有清晰的指痕。
他将车滑到应急车道里,月色里,程牧行墨色的眼眸眯了眯,修长的指捏着她的下巴,仔细的瞧了瞧她的侧脸,面色慢慢的沉了下去,冷冷说道:“她居然敢扇你耳光?”
彼时他在包厢内,跟着一群人桌球闲聊,等到身侧均闻风出动时,他漫不经心的朝窗外一瞥,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咄咄逼人的罗佩琼和低首潋眉的沈居沅。
沈居沅拍下他的手,在包里搜寻了一阵,才无可奈何的看着他:“程牧行,你又把我的安定片给扔了?”
程牧行紧捏着她的五根指,一手握在方向盘上,不动声色的转移了话题:“还疼不疼?现在就回家敷点冰。”
沈居沅恍惚了一秒钟,摇了摇头,平静的告诉他:“不疼。”
一点皮肉伤而已,她哪有那么娇气,只是心里的某个地方,好似坠了个铅块,又重又沉,勒的她喘不过气来。
车道两旁的路灯如夏日明灭的萤火,直愣愣的扑到她眼睛里,远远近近的车灯投射在车窗上,明一阵,暗一阵。
脸颊上有程牧行指尖的触碰,缓慢但镇定有力,沈居沅拨开他的指,俯身转向身侧,两手圈住他的腰身,朝他怀里蹭了蹭:“我现在不想回家,牧行,你能不能先听我说会话?”
说完后,她打了个哈欠,倦极了的眼睛用力眨了眨,一瞬不瞬的瞧着他。
他们挨的很近,程牧行合了合手臂,将她牢牢的圈进怀里,临到开口时,语声却和他体温一样低:“噢?又要向我吐槽情感垃圾?”
程牧行极轻的嗤笑了一下,依旧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可她竟然莫名其妙的有几分心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