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去哪里?舒十七一时也说不上来。若是早些时候问他,他还可以说,他的脚能走到天边去,然后在苍老了以后,回到最初的地方。
可是现在,伊人已逝,回去了又能怎样?
“看上去,你有好的建议?”
凤清尘伸出一只手指,小小得意地晃了晃:“阒罗宝藏。”
舒十七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清尘,阒罗宝藏从来只存在于传说之中。五十年前,天下七大家族的人联手出海寻找,却没有一个人能活着回来。”
“这样啊?”凤清尘托着下巴,一脸认真地想了想,最后得出结论,“那一定是他们的运气不好。”
舒十七嘴角抽了抽,寻宝这种事确实需要点运气,但是五十年前那一次,无论在人员配备还是物资准备,就连应对紧急情况,用来祭祀海神的童男童女都是事先准备好的。
结果仍是全军覆没。
凤清尘静静笑了:“你确定,他们是没有找到?”
舒十七垂下了眼睛,照正常情形来推算,若是没有找到,照原路返回,自然不可能全军覆没。
那么,应该是在找到宝藏之后,在分赃方面发生了分歧。那时候贺兰王朝已经有颓败的势头,七大家族居于天下的顶端,手中俱是有兵有权有钱,自然会早做打算。
那一片变幻莫测的魅离海上,是不是仍然飘荡着无法回归的幽魂?
沉默了片刻之后,舒十七才抬起眼,看着凤清尘慢慢开了口:“紫凰朝中的情况也这么糟糕了么?”
其实真正的情况未必就真的坏到了现在就必须会日后打算的地步,只是,凤清尘一贯小心,早些准备总没有坏处。
如果那日到梧州去的人是凤愆,或者是皇銮,那么一切倒是还好。
可惜去的是紫宫映璃,这只能说明,女皇甚至是皇銮对于凤清尘的改变已经留了心思。
这次的桑蓝城之行,则是明目张胆的试探了。
这个地方,自神川将军接手防务以来,虽然离铁桶江山还差着一段距离。但是很显然,这不是个外人能插手的地方。
那个阒罗宝藏不论是真是假,都代表着另外一条出路。
舒十七看了看她的神色,不再说话。上位者的疑心总是重的,他深有体会。
凤清尘微微眯着眼睛,心想这样的日子过得真是相当没趣,替别人出生入死,别人还未必就乐意。
为了掩饰这种失落感,她叹了口气:“你说你们家那个大皇为什么要把帐篷都连在一起呢?这样的话,放一把火,他们要怎么办呢?”
舒十七霍然抬头,顿时有些咬牙切齿。
这是谁领的兵啊,说了多少回了,扎营不能扎成这样!是猪脑子么?
凤清尘有点同情地看着他——以神川的机智,焉能想不到这一点?
“兵贵神速,我想今天晚上,神川将军会安排突袭的。如果你有什么话想要对大皇说,今晚是个机会。”
舒十七脸色难看,僵硬地点了点头。开弓没有回头箭,既然已经动了手,哪里还有后悔的机会?
是夜,先锋营趁着夜色俏然潜入西陆密密麻麻的行营,放了一把火。
火光照的黑夜如同白昼,凤清尘轻易就见到一片乱军之中,舒十七一身白衣,带着神威,亦带着不祥。
他手中的剑架在大皇的脖子上。
隔得有些远了,凤清尘只能看着双方大军在狭小的范围内僵持,而舒十七整个人,在那片火光之中,恍惚地仿佛就要乘风而去。
凤清尘在对岸,看着熊熊燃烧的火焰,红红火火地烧透了半边天。秋无意站在她身边,看着她一脸明明灭灭的表情。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一抹白色的人影在火焰与黑夜里显得十分晃眼。
“秋无意,你说他会不会杀了大皇?”
“不会。”太医院的首席太医一脸淡漠。
“你这么肯定?”
“西陆大皇是个十分骄傲的人,失败比死更让他难堪。”秋无意淡淡道,“他在军中的声望比舒十七差很多。”
果然,还是因为嫉妒么?
凤清尘一脸了然的表情,点了点头。脑中微微一转,浮现的却是那日舒雅醒来之后,舒十七脸上幻灭的神情。
要有多少的真心,才肯如此委曲求全,为了那个人,放弃一切连通自尊都一并舍弃?
那一夜之后,舒十七的神色始终没有再变过,总是浅淡的,比烟轻,比雾淡。一直到许多年后,几个人闲坐说起的时候,那人才略略有了些落寞的神情。
再多的胜利也挽不回什么。
凤清尘却明白,那一晚,舒十七潜入西陆行营,挟持了大皇,却是在劝他退兵。
西陆的战神,站在哪一边,对战局很重要。
刚刚被火烧了营帐的西陆大皇,对这个问题显然十分的痛恨。但是他已经没有被的选择。
只有凤清尘,在听到这个的时候,深深看了舒十七一眼。那个人当时正在仰头看着天空,没由来的,凤清尘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看到的一句话——仰着头,只是为了眼泪落下来。
西陆的战神,用另一种方法,将自己放逐。从此,故土,故人,都只是遥远的从前。
停战牌挂了数日之后,从帝都传来了女皇的令谕。
凤清尘与舒十七奉旨回京,其他的人按兵不动。
仔细研究了那份令谕,又犹豫了数日,凤清尘终于在回京之前将所有的准备工作都部署了下去。
“如何?”舒十七看着她里里外外地准备,终于得空问了一句。
“没什么。”凤清尘笑了笑,多少有些安抚人心的意思,眼睛却深深看着舒十七,“以前只是觉得你不够聪明,此在看看,你根本就是傻。”
舒十七好脾气地笑了笑:“世上不如意事,十常**,不聪明,也是种恩赐吧。”
凤清尘翻了个白眼,这人,给他点颜色,立刻就想开染坊了。
“舒十七,这次回京,恐怕会很动荡,你要有心理准备。”
舒十七笑着点了点头,一双眼睛,却是带了三分倦,剩下七分,尽是萧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