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奶奶说了,饶我苟大贱命的。”
苟大惶惶然地叫喊。
顾昭和冷冷一笑:
“我本就不备着杀你,方才那番动作,只是为激你的话,像你这般不顾旁人好活,自个贪生惜命的,须得让你受受濒死的滋味,方才会实言交代。”
她睨着他,只当睨着肮脏臭虫似的,好生轻贱:
“杀你,一刀的事,于你,太轻易了。”
话说着,苟大只觉周身通寒,他倒吸口凉气。
原是一大桶井水,直直地将他从头浇湿到尾。
苟大冷得齿牙直颤,仍存了一分侥幸。
这公主瞧着,是想折磨他。
若仅是这般手段,他苟大还能受住。
正胡思乱想,那几人已拖着他,向门外行去。
苟大忽觉不妙。
外头正是玉树琼葩堆雪,最是天寒地冻的,几人只把他往那最严雪结冰的地拖去,再往地上一丢。
面朝地,背朝天。
苟大惊恐瞪大眼,想挣扎,可他穴道未解,只能任人摆布。
他睁眼瞧着,自己周身漉湿,一触到那严寒,马上与冰雪合做一处。
他想怒骂,更想求饶,可刚刚张嘴,舌头正触到那冰上,被粘得死紧。
周身的寒意,刺骨,刺痛他五脏六腑,他喉咙里不住翻滚着哀嚎。
那岳国公主,是想生生冻死他?
也是,这般冻几刻,就算不死,也去半条命,手脚也该坏了。
真狠,苟大又恨又惧。
那该被万人骑的贱货,该被打耳光扇死,用鞭子抽死的贱货,真狠……
他苟大,向来是个会忍辱负重的。
但凡他不死,但凡他有一口气在,必定要向那贱货讨他今日苦楚!
苟大恶狠狠地想着。
一大桶一大桶的水又朝他泼来,他身上结的冰愈来愈厚,直成了那大冰坨子。
苟大头晕,便借机闭眼,只装作昏死了。
想着好歹让那些人停手,最好是不管顾他,一走了之。
他那老母,臭娘们,便可将他弄出去了……
他突地一声惨叫!
何故能出声了呢。
原是有人提着他的脖颈,竟硬生生地将他从冰上撕扯开。
他的皮肉,舌头,本紧紧黏在冰上,如今猛地一拉扯,竟撕下一大块皮肉,他周身上下,如今血肉模糊,少有好肉。
苟大痛得直抽,可还未等那痛缓缓,身上又被浇了凉水。
新伤遇水,痛更添百十倍。
苟大惶恐大叫,可他又被丢到冰面去。
这下子,伤口更是刺痛,血水很快又成冰,锉得他痛不欲生。
他大口喘气,痛稍稍麻木的时候,又被人猛力提起。
又是一层皮。
周而复始。
“你苟大,丧尽天良,让那么多妻离子散,他们心中之痛伤,无异于钻心剜骨,你早该尝尝这被剖皮抽筋,不似人的滋味。”
顾昭和留下这句话,便与君洛先往知春楼寻去了。
留下的几人将苟大折腾得去了大半条命,又往他身上严严实实浇了几大桶水,方罢了,只留他独自等死。
苟大趁他们一路远了,才敢扯着嗓子,撑着最后一口气,奄奄一息地嘶哑道:
“救命,救……命。”
“吱……”
柴门应声开了。
隐约见着是个格外瘦小的女孩儿。
“死,妮子,没长眼,还不快来,还不快将我身上的冰都刨开!”
苟大微弱叫道。
女孩儿面黄肌瘦,神色麻木,她僵直地走过去,蹲下,从他头开始,慢慢地将他从冰上撬开。
她力道小,又因存了故意,动作格外迟缓。
苟大只觉这慢条斯理的扯他皮肉,竟比猛力之下更不好受,当她是心疼他这当爹的,便嘟囔道:
“死丫,和那死娘们一道,都是没眼的,你还不如一气将我拉扯起来。”
“咚!”
他的头又重重地磕下冰上,溢出的血又很快凝住了。
苟大勃然大怒,若不是他不能动弹,只怕早跳老高,提着鞋底子抽这赔钱讨债的小贱货的脸。
“你……”苟大突地便愣住了。
女孩儿黑眸阴沉沉地,盯着他,像极了饿狼崽子
她猛扯着他的头发,像苟大往常抓扯她,她娘,她奶一样,用力得抓扯下几缕,再揪着余下的,狠命将他头往地上撞。
一下,两下……
苟大头被撞得猛响,又痛,又冷,他只觉头昏眼花,脑子连同血水,都被敲了出来。
他想大吼大叫,可禁不住女孩儿撞得太急,他连半个字都喊不出。
只听着女孩儿放开嗓子,脆生生地:
“娘,奶奶,爹他没气儿了。”
弑父的杂种!苟大惶恐不安。
他还活着,他还活着!
又听得茅屋里头有苍老声传来,是他老娘,听着便是老泪纵横的:
“死,了?!”
娘,娘不会不管顾他。
苟大起了一丝希望。
“死了,便好,老天有眼,可收他去了。”他老娘颤颤巍巍地道:
“不知哪里的野鬼杂种,投身到我肚子里,祸害了这么多人,早该绝命了。”
苟大心彻底寒了。
又听得他那臭娘们放声大哭:
“可算死了!”
只可惜,这话他再听不到了。
那几人寻着顾昭和与君洛时,两人正扮了夫妻,要了与知春楼遥遥相对的客栈上房。
冬青玉容几人皆已救出,幸而他两人去得急快,她们倒未遭什么大磨难,只是受了许些吓。
唯有玉容可怜些,因她会功夫,自然是最受提防的。
君洛顾昭和去时,她被迫服了好几软骨散,又被铁条链子困着,如今歪倒在床榻上,昏昏欲睡。
其余几人,随着顾昭和君洛,一同向窗外凝去。
正是那知春楼方向,冲天火光,噼里啪啦地,烧得尘灰乱散,漫天雪俱黑。
有人高叫:
“救火,救火!”
顾昭和侧头,向君洛轻问道:
“可有人死伤?”
君洛手一动,是枝不起眼的竹笛,他轻轻吹了三两下,即刻有人从窗户跃进来。
采璇五儿没见惯,皆惊叫。
“回主子话,除了那看守护院死了几个,其余的都好,有十几个被火略略烫了,可也轻微,敷几天药便也不伤颜面。”
他顿了顿:
“还有一些姑娘,趁着这乱,倒也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