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璇瞥了他们一眼,面色倏地冷下来,似极了寒泉冷涩,冰雪难融:
“公主说了,要书帖子等通传的规矩,许是只有岳国有,陈国没这样的道理,尔等私放外人入院之事,勉强也能说通,只是既如此,公主再不好行岳国之礼,只入乡随俗,将下帖子礼节,都一并改了。”
几人听了这话,方才渐渐回转,哪里是真放过了他们,原是在这儿等着呢。
于是皆露了苦脸,竟是好不委屈的样儿:
“公主要责罚要打,我们是不敢顶撞的,何须变花样儿的捉弄。”
采璇微一拧眉:
“这倒是奇了怪,好好的派差事,如何倒成了捉弄?分明是你们不肯当差,反倒指摘公主,再没个王法的,我只回了公主去,你们再没得借理说头。”
一人忙拦住她,低声道:
“采璇姑娘,若说别的,倒也罢了,可宫禁森严,怎由得人随意地进,若少了公主腰牌帖子,侍卫再不肯认人的,只拿我们当没规没矩的地痞疯汉,乱棍打死也是不为过的。”
另一人假哭哀嚎道:
“如今可是要逼死我们?我们早说了,不过碍于情面,惧三皇子威势,这才不好拦阻,如何便成了该死的大罪过,公主,好狠的心肠。”
任凭几人怎的说烂舌头,耍混哭闹,采璇皆不动声色,只冷眼瞧着。
他们渐渐没了趣儿,采璇方才又平淡道:
“好没个道理,公主不过是照搬三皇子行事之法,如何竟成了没规没矩,想来这没规矩,说的竟不是公主现学现用之事,倒是评的三皇子的不是了,所谓祸从口出,你们也不想想,三等奴才都攀不上的微末小子,竟也生了对王孙贵族评头论足的嘴舌,按律法,不但你们要死,还要牵连一家子遭殃。”
几人这才有些真慌了神,举手对天道:
“分明不是那意思,何故要曲解?老天爷开眼,若真有责骂三皇子之意,下一刻情愿死了!”
采璇扫了他们一眼,讥诮道:
“你们这般说,愈发怪了,同样的事,三皇子做了,你们连个屁都不敢放的,公主不过是有样学样,倒成了没规矩,逼你们死呢,先前说了你们眼中没公主,你们倒好,嘴硬的不认,如今都瞧明白了,到底是谁逼谁呢。”
又冷笑道:
“小小个下奴,对金枝玉叶,放肆至此,传出去,你们照样是个死,挫骨扬灰也不为过的!”
几人登时冷汗涔涔,禁不住腿软跪下,讨饶道:
“是我们不长眼,冒犯了主子,什么责罚都愿领愿认的,只恳请高抬贵手,宽饶贱命。”
采璇气定神闲地道:
“担不起,担不起,罚你们,是太子爷,如香夫人的事,你们若有命从宫里贵人府上回来,另说的,我们公主说一是一,断不会罚你们,只是这差事,必要办妥方罢。”
冬青懒洋洋地接口道:
“怕什么,你们这些嘴灵巧得很,你们是太子府上的人,又当的是公主的差,照搬的是三皇子的行事,这样大的人物儿,谁不长眼色敢拦你们?该有大轿子迎你们进宫呢。”
几人知晓这话,是责怪他们寻的‘畏惧三皇子威势,不好拦阻’之话,连连哭泣求饶:
“是小的们烂嘴的没规矩,再不敢了。”
宫中的侍卫,个个有品级,是官老爷们,他们怎敢照模样放肆,随便寻他们个不尊御前的大罪过,牵连九族,还没理儿喊冤哭诉去。
他们这才后悔了,先前是欺顾昭和素来和善,又料定她异国公主,自然是处处谨慎,能少一事,便少一事的。
哪料她竟是个成算极深的,这借刀杀人,手上倒不沾丁点血。
既知晓下场凄惨,他们怎肯领命就去,膝盖生跟似的,扎在地上不肯挪动,涕泗横流。
见冬青玉容采璇几人都不肯松软,一咬牙,反手便掌掴自己,噼里啪啦地,打得极响:
“知错了,知错了!”
冬青心里甚是痛快,这才真真是现世报呢,正想着,忽闻女子扬声笑道:
“好热闹,噼里啪啦地做什么,想来是年节,放起了炮仗。”
冬青玉容几人,心里都嗤笑,这太子别院,可少了她眼线,现儿倒装作不知道。
心里虽嘲讽,可面上礼数恭敬,一一是不落的。
“如香夫人。”几人屈膝道。
“多礼,多礼,快快地起来。”如香笑意盈然,照料是珠花满头,香粉扑鼻的旧样儿,她捏着绢子,将腰肢一旋:
“这些个不长眼的蠢货,吃酒赌钱惯了,定是蒙了心昏了头,冲撞公主,拖下去,打个六七十大板,要他们半条命才好呢,几位姑娘,瞧瞧如何?”
六七十板固然是重的,打得狠些,躺个十天半月也难好,可如香若不来,这几人少不了送了命,如今横插一脚,明着帮她们说话,暗地竟是要保下他们的。
断不能成的,冬青几人齐齐想着,她们如若松了口,往后人越发有了威风底气,还不知要作什么妖,再怎么治呢?
几人正要说话,且听见小丫头传话:
“外头的可是如香夫人?公主请您里头间一叙。”
如香忙笑道:
“我倒是忘了,该先问安的,该罚,该罚!”说罢整了整衣裳,方才移步里间。
君洛自然避了去,唯顾昭和端坐,身边儿一个五儿倒茶添水地伺候着,待如香行毕了礼,顾昭和方淡道:
“坐罢,本宫有几样事,要瞧瞧夫人是个什么主意。”
如香自然是知道的,顾昭和要说的话,准是冲着那几个下奴去的,忙笑道:
“我与您是一头的心,您便是不说,我也是要收拾那几个该死的,我瞧着,挑几个手上劲道狠的,死命打他们个六七十,保准叫他们进气多出气少。”
顾昭和听了,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瞧,她眼里清冽,映照得如香无处遁形,竟有些心慌,她知晓她不满,忙试探道:
“公主可是觉轻了,我只是这么个主意,若您瞧着不够,自然该听您的。”
顾昭和轻淡道:“不用了,这般便很好。”
如香倒有些不肯信了。
她是个灵透的人,早晓得顾昭和不简单,如今听她轻易便松口,不觉是她和善,倒觉另有阴谋,当下愈发不敢大意:
“公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