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你没有心!交出解药,否则,鱼死网破!”
“交出赤焰,否则,柳子夏命将不保!”
一时间,两人都震住了。
“姑娘,怎么了?”门外是窦娘的声音。
采香行一惊,忙往应看身前一站,对着门道:“没事,睡不着而已。”又对应看指了指身后的窗户,那是通向后院的,应看望了她一眼,随即运轻功越了出去。一连串动作似乎只用了一瞬间。
见应看已没了身影,采香行便打开门,窦娘走进屋,瞥了一眼那扇还是开着的窗户,道:“柳子夏中毒,是你么?”
“除了我,还能有谁敢伤他,我便将他剥皮抽筋。”采香行声音柔柔的,却透着狠厉。
窦娘望着眼前的女子,平静道:“所以我不信你会伤害他。”
“哎呀,窦娘你真是太了解人家了。”采香行咯咯笑了几声,“他体内有余毒,先帮他散散罢了。只是那药性子烈些,要不就那么条血痕可怎么起得了药效呢。哎,可惜这样一来对他的身体伤害也不小,只等早些拿了冥幽草再给他解当日宫主下的毒。”
“若他至死不给赤焰呢?”
“我会找机会向他解释。”
“现在所有人都认为你是欲得赤焰而向他下毒。”
“我相信他不会怀疑我!那天一时气急失措,才来不及解释。所以,我相信……”声音却似底气不足,后面几个字几乎几不可闻。
“若能信你,你又怎会来不及。”
若他能信,你又怎会失措,又怎会采取那样的方式给他散毒;
若他能信,你又怎会等到现在都没有向他解释只言片语;
若他能信,你,又何须解释……
采香行沉默了。
因为恋的太过深刻,才会容不得一丝杂质,容不得一丝质疑,容不得一丝误解。
于是,宁愿痛着,即便倾尽所有保护着,却也不肯说一句“事实不是这样的”。
可是,两人并不明白,明白对方所要的只是那么简单——
她不过是要他一句“我相信”;
而他,也不过是她的一句“不得已”。
如此,而已。
那么,又都执著了些什么呢……
采香行走到窗前,平静地夜,不知何时起了风,吹散着发丝和看不见的枯叶,吹疼着隐忍了满眼泪水的眸子。
采香行突然失笑,“是的,他不信。他早已不信。”
她转过身,望着窦娘,平静道:“可我说过,我不要他那么年轻就死掉,我要他长命百岁,我要他好好活着!”
此时的采香行就像个孩子在赌着气,与天,与命运在堵着气。
“窦娘,我会做好冥幽宫宫主,你不必担心我会因为什么而有所羁绊,我绝不会迟疑动摇。”
“那么,你是怕我杀了刚才在你房中的人么?抑或他身边的人?你连他身边的人都如此护着……·”窦娘叹了一口气,道:“外人皆言你负了柳子夏,一再伤害他,其实,你连一丝都舍不得伤害他。”
采香行微笑,道:“是为了这个,但,也不全是。”又望向窗外,“在冥幽宫这些年,我知道,宫里的都是些可怜的女子,冥幽宫给了她们一方天地,能平静生活。不管外人怎么说,我都会替她们守着这方天地。”声音里是难得的认真而坚定。
窦娘听得一怔,抬眼望着眼前那抹纤细背影,心中突然酸痛难当。
监视她这么些年,将另一半赤焰掌握在自己手中要她继任宫主之位时才交予她,就是怕她会不顾一切随柳子夏而去。当年宫冷凝也是本着这样的担忧,才给柳子夏投毒,才逼迫着采香行将柳子夏舍弃在冥幽山下,才定下命令,要她八年之后再继任宫主之位。却一直都不知,这个妩媚的女子,内心是这样的坚毅而宽阔。
窦娘却也是欣喜的,她想,这样的女子,是应该得到幸福的。
窗外的夜色已没有那么漆黑,应该是快天亮了吧。
每天都是新的一天,然而,每一个新的一天,却都会成为曾经……
吃了一日清毒的药,柳子夏精神终于好了许多,但是大夫说也只是治得了表,若要彻底解毒,非对症解药不可。
“多谢王爷照顾,草民身体已无大碍,便不打搅了。”柳子夏施礼,虽看起来还是虚弱,但确实比先前好了许多。
“这就走么?”
“今日采英会定会如约前去。”
“你不用答非所问。我已托人在皇宫之中找寻解毒之药,虽希望渺茫,试试总是好的。”轩仁昭望着柳子夏,很希望他能留在府中。
“在王府滞留太久,多有不便。多谢王爷好意,草民心领。”
“你很固执。”轩仁昭道,“好吧,到时若有解毒之药,我便差人送往你所居之处。”
柳子夏不好再推辞,便道:“谢过王爷。”又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府外,念逢生与应看正等着,身后是一辆马车。见柳子夏出来,便同他一起进了车中。
“今日采英会我亲自去。”
念逢生不放心,道:“你刚恢复一些,好生休息,还是让我去吧。”
柳子夏垂着眼,并未答语。
“你是想见到她,对么?”念逢生气急,“你怎还放不下那女人,你知道吗?昨晚应看去找过她,她……”
“她怎样?”柳子夏接过话头,声音微颤。
念逢生甩过头,不言语。
“应看,告诉我,她说了什么?”
应看嘴动了动,终于低下头,道:“她说要你交出赤焰,否则,你便会没命。”
念逢生明显感到身旁的男子颤抖了一下,他望向柳子夏,只见一道血沿着他嘴角淌下。
“大哥!”
“东家!”
“没事。”柳子夏推开念逢生和应看伸过来的手,一手擦掉嘴角的血迹,温和着微笑道:“既如此,那我更要去看看,往后可能真就形同陌路了。她不怀念珍惜的东西,我总不该也如她一样弃若敝履吧。”
其实,是因为不甘心吧。
自己如此深爱着,却换来这样令人痛心的结果,谁又能甘心呢?
可是,要去应证什么呢?应证所有的残忍都是真的么?
“大哥,试着忘了她吧……”
可以么……
若可以,怎会落得如此狼狈;
若可以,谁又愿意记住这痛。
就让这一世铭记这痛,下辈子再不触碰情之禁果!
所以,这句忘记又是多么的苍白无力……
念逢生写信将柳子夏中毒之事告诉了葛劭和蒙嫣。此二人得知后便安排好商号事务,也匆匆赶来京都。
就算再没有力气,总还有我们扶持着。
念逢生这样想着。
几世风采情愁皆入轮回,一曲风波唱尽风流。
一季的采英会如期而至。
月朗,星稀,风波亭客如潮涌。世家子弟,富豪客商,云集于此。一时间,谈天论地,赋诗填词,评论人物。美酒琼觞,人人兴致高昂。
亭中祝酒献词的,是当朝二驸马段楚,一身白色锦衣,倒也不失高贵儒雅。
“尽是些纨绔子弟,还真不愧附庸风雅之名。”采香行站在稍远处,窦娘跟在身后。
“真是好奇,若我们一会儿站在那些人面前,他们会是什么表情呢?”采香行咯咯笑着,随即运起轻功,几个起落便站在了众人面前。
见有两个女人翩然而至,许多人都是一怔。
采香行眼光扫过众人,在不远处柳子夏所在的位置微微滞了滞,便移开了视线。
她仍是媚笑着,道:“各位,冥幽宫采香行在此有礼了。”
众人更是一阵吃惊,随即便有人道:“此乃人间集会,可不是妖狐能来的!”
“就是,冥幽宫的人怎么能来!”
“妖女,休要在此捣乱!”
按住窦娘欲拔剑的手,采香行哈哈笑道:“若真能成为妖之媚狐,倒也不枉此生了。我站了这么久,尽遭些辱骂之词,可有惑死一个人么?”
采香行在一旁空位上坐下,拿起一只酒杯把玩着,望向段楚,道:“我应二驸马相邀前来赴采英会,二驸马,这便是你的待客之道么?”
段楚施礼道:“来者俱是客,采英会能入得了采姑娘之眼,也是我等之荣幸。”
“哼,什么荣幸!妖女休要胡说,采英会怎会邀请你等之人!”离采香行最近的一个男子厉声道:“若识相,便快些滚回你那冥幽山,若还要捣乱,休怪我不客气了!”男子已作势欲夺过采香行手中的酒杯。
采香行已先他一步,一只手捏住了男子的手腕,脸上挂着柔媚的笑,皱着眉嗲声道:“哎呀,这儿这么多人呢,小哥干嘛对人家动手动脚的,说话这么粗俗,可失了水准呢。小心人家一不小心真用了媚术,吸了你的血,魅惑死了你。”手中却是微用力,男子吃痛,皱眉呻吟了几声。
段楚见状,忙道:“采姑娘不要动怒。确是段楚待客不周,还望见谅。”
采香行眯起眼笑着松了手,而本喧嚣吵闹的众人见有冥幽宫的人在,此时皆觉着别扭,只纷纷在小声议论着。
不远处,念逢生望着采香行,叹息般道:“我突然知道,你为何总喜欢着蓝色衣服了。”
那蓝色,穿在自己身上,透着的却是对另一个身影的不舍与惦念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