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城,柳子夏与念逢生便下了马车,闲闲逛着。
“虽一年里东奔西跑的,倒还未来过京都。”念逢生瞧着街边房屋,道:“真是与我那所在的小地方不同,大气得很。”
柳子夏点点头,“我倒是来过两次,可惜都只是经过,未得多留便走了。这次倒可以好好游览一番,到时也给嫣儿、梦琴和劭弟他们带些特产回去。”
念逢生心道,“只是不知此番经历过后你还能否有那份心思了。”却终是没说出口。
这时,应看对二人道:“东家,找家客栈安顿整理下,先好好休息吧。”
刚说完,只见柳子夏已顿住脚步,抬眼望着——
月桂客栈。
没来由的一阵熟悉感,或者说吸引力,抑或牵动心弦的感应。
柳子夏垂下眼,道:“就在这里吧。”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几不可闻地叹息。
几人安排妥当,便有小二端着托盘,上面是一个酒壶和几只酒杯,恭敬道:“几位爷,我们月桂客栈的桂树和桂花酒在京都城最是有名气,如今见不得桂花,只拿这桂花酿给三位爷尝尝。”
“真是多谢了。”
待小二退出门,念逢生便将酒倒上,柳子夏饮了一口,桂香沁入心脾,夹杂着酒的清香,不烈却浓。
“这客栈老板待客倒是周到,这酒甚是不错。”念逢生也是不住赞叹。抬眼见柳子夏面带微笑,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唉,我先回房睡一觉,你也好好休息休息吧。”
“好。”柳子夏仍自回味着。
酒香仍在齿间鼻尖缭绕着,没有晕眩只是沉醉,丝丝缠绵着周身,到最后,似乎只留下一缕桂香醉着人没了神智,剩下绵长着的不舍与叹息。
进入京都城那高大而恢宏的城门,是一种说不出的凝重而浩荡的气势。
京都城,浓重而繁华。
只是暗了夜,那灯红酒绿,熙攘人群,泄露出繁华里掩藏不住的纸醉金迷,便让人嗅到那点儿糜腐气味。
月桂客栈,有京都城品种最全的桂花树,只是如今已是秋末即将入冬,那些桂花已凋零入了土,只留稀疏的叶子在风中招摇而落寞。但是那醇香的桂花酿却四季都能让人齿间留香,引人沉醉。
“窦娘,这月桂客栈的桂花酿果真不赖,不愧被称为京都一绝,你也尝尝。”采香行一口口细酌着,两腮已透出些酡红,一脸的慵懒而满足。她正倒了一杯准备给窦娘,忽的眯了眯眼,朗声道:
“来者俱是客,进来饮杯水酒,总好过在门外畏畏缩缩的吹冷风。”
门被推开,眼看来人就要进来,窦娘抽出剑正欲刺去,采香行手指微动,一只酒杯便飞出,正中窦娘刺出的剑上,“叮”的一声,窦娘被震得后退了两步。
“哈哈,姑娘武功不弱呀。”来人是位男子,身材挺拔,一身墨绿衣衫,透出一股英气。
“谬赞了。”采香行见窦娘还欲上身,喝止道:“他身手远胜于你,你只会吃亏!且先下去吧。”
见窦娘恭敬施了一礼瞪了自己一眼,便走出门后,男子转过头,微笑道:“都言冥幽宫的女子有如‘媚狐’,风骚惑人,今日得见,也不尽然啊。”
“公子乃高人,小小媚术在您面前连献丑都不得。”采香行柔媚一笑,“直说吧,公子高姓大名,你家主子究竟意欲何为?”
男子一怔,道:“你怎知……”
“哈哈,怎知你不是主而只是代主之人,是不是?”采香行打断他的话,食指绕着胸前一缕长发,媚眼如丝,“冥幽宫的女人可都是惑人的媚狐呢,这主子可怎么敢以身犯险。况且,你家主子身份定是非常,总是不屑与我们冥幽宫有直接接触的,不是么?”
“采姑娘慧眼无双,心思不凡,佩服至极啊。在下段楚。”男子盯着采香行,勾起嘴笑得颇有深意,道:“听闻冥幽草乃冥幽宫之神物,我家主子倒还未见识过。不知冥幽宫能否让人开开眼界呢?”
采香行斜眼瞥了男子一眼,道:“既然此草为我冥幽宫之宝,自是不得随意让人见识的,段公子又何必强人所难。你家主子怕是不能一饱眼福了。”
“姑娘之意,是冥幽草的价值胜于红玉,宁愿舍了玉也要护住草了?”
“公子此言差矣,”采香行把玩着一只酒杯,抬眼望向男子,“赤焰与冥幽草于我冥幽宫,一样都不——能——少。”
“呵呵,是么。但是姑娘可别忘了,”段楚站起身,双手撑着桌子,弯下腰双眼盯着采香行,阴**:“赤焰的下落,掌握在我们手里。”
“哦,威胁?逼迫?公子这可不了解人家了,”女子手支下颚对着男子,露出一副魅人的样子,轻皱眉道:“人家向来吃软不吃硬,所以呀,从来不吃这一套。”几句话,带着两分娇嗔,三分坚决,五分不惧。
望着那张离自己颇近的脸,其实并非角色,甚至很是普通,但那双眸子泛着水汽,灵动非常,以及从女子身上散发出的若有若无不知名的香气,端端生出几分妩媚,不由引得人一阵迷离。
段楚定定心神,重又坐下,道:“看来在下此次要无功而返,空手而归了。”
“也不尽然吧。你家主子邀我前来,目的恐怕也并非只此吧。”采香行转眼望向他处,露出一抹了然的笑,道:“我采香行既来了,自会奉陪到底。”
听得此话,段楚更是心生赞叹,道:“今日与姑娘交谈一番,真是令在下好生见识了。天色已晚,段某便不叨扰了,后会有期。”段楚起身走了几步,又道:“我家主子还让我带句话给你,‘古人已别数年,若心中留有想念,共得月桂下一聚。’”说完便推门走了出去。
故人?想念?月桂?
采香行略一思索,忽是想到了什么似的,猛地站起身,推开门准备出去,却又突然顿住脚步,深吸一口气,硬压下内心狂潮,缓缓关门转身,刚坐下,便听到窦娘在门外道:“采护法。”
“进来吧。”等窦娘进屋站定后,采香行道,“在外边就不要叫我护法,谨慎些好。”
“是。”窦娘见采香行只垂下眼玩弄自己的手指,略迟疑道:“那男子……”
“他自称段楚,替他主子传达要我们以冥幽草换赤焰的下落。”
“这怎么可能!”窦娘惊道,“若交了冥幽草还要赤焰做什么?!”
“看来对方并不知道此种玄机,”采香行低垂着眼,冷笑一声,“哼,只有两半赤焰合二为一才能开得梵丝洞,才能得到冥幽草。这下倒好,我做了那么多,却是连一半赤焰都不在手中。”
窦娘一怔,本想说“等你做了宫主,赤焰冥幽草自是属于你的。”可见采香行面色不善,又把话咽了下去,只问道:“就这么个事怎地还专派人来?当初直接说明目的即可,却弄得这般繁琐。”
“来探探虚实呗。我想对方已料到我们肯定不会轻易答应他们的要求,他们的目的又岂止是那样简单。”
“那他们究竟有何目的?”窦娘望着眼前女子。
“我又不是神仙,怎会知道。”采香行右手支着额头,道,“窦娘,你先回房歇息吧,我要静下来好好想想。”
“是。”
窦娘又轻声道:“你……也早些休息。”说完便走了出去。
采香行靠向椅子后背,看不出脸上有什么表情。坐了许久,垂下头玩弄着指尖。
桌上的蜡烛已经快燃尽,烛火一点一点小下去,直至最后熄灭。屋子霎时被昏暗笼罩起来,只有月光盈盈地穿过窗户,洒在桌上地上,皎洁而清冷。
女子站起身,走到床边,借着月光打开床头的包袱,摸出一样物事,转身快步走出门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