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伊然只觉颈项一阵凉风掠过,鬓角一撮发须好似已然凋零的花瓣,眷恋着凡尘最后一丝美好,而缓缓陨落。
“他刺到我了,还是……我已经死了……”
刹那间,万籁俱寂,惟剩她眼中青丝飘落的声音
——“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凄凉沙哑的吼叫让她振聋发聩。她突然觉得心好痛,钻心蚀骨的剧痛瞬间蔓延全身,让她无法呼吸。
恍惚间,她好像看见一张熟悉而模糊的面孔手持利剑,破空劈风而来,剑气逼人摄魄,直贯其心……
“十四弟,功夫又精进了不少!”一个温柔的声音缓缓飘入乔伊然耳中,撞击她心底最脆弱的地方,令她平白很想哭。冰凉的泪水从眼角不自的滑落,一股熟悉而亲切的味道扑鼻而来——那是一种她无法辨识的味道,却令她想起了妈妈的笑脸,爸爸的肩膀和家的怀抱。
“是他……”乔伊然痴痴地望着屹立在自己身前的背影,随即他的衣炔从她指尖蓦地划过,仅留一缕夕阳般淡淡的馨香留在她的指尖。
“三哥!”一个童子稚嫩的惊呼。
乔伊然骤然梦醒,回身去寻,胤祉的身影却早已离她远去,惟见远方幽邃夜幕下,那一抹淡淡的蓝光冥灭晃动。
此时的胤祉同胤祯交战正酣。然电光火石间,却见胤祉一个“灵蛇出洞”,徒手接了胤祯的利剑,随即趁势直击他胸口,逼得他倒退到丈许之外。
胤祯不服,欲再战,却不想当即就被两人个人同时制住——胤祥钳着他的手臂,胤禛扣住了他的锁骨。
“十四,够了,你根本不是三哥的对手,别再任性了。”胤禛不咸不淡地小声道。
胤祯听着两眼冒火,狠狠地瞪了胤禛一眼,刚想冲上一搏,前路却已被胤礽拦住。
胤礽一脸和气的笑道:“精彩!精彩!人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今日一见,十四弟的武艺果然精进不少,看来我们这些做哥哥的不认老也不行啦!今日十四弟辛苦了,来二哥我敬你。”旋即执壶斟酒,递到胤祯的面前。
胤祯眼底怒火滔天,瞄了眼那酒,复又扫了遍身旁三兄弟,只见胤禛淡漠的眼神、胤礽客套笑容和胤祥幽愤的面容,可不论他三人面色如何各异,他都能清楚的感觉到一股冷峻的压迫感,就像一堵堵墙,死死地封住了他周遭的去路。逡巡间,眼风流落到远处乔伊然落寞的身影上,只见她目光呆滞,惘然若失,一瞬不瞬的盯着胤祉浅淡的背影。
“十四弟。”胤礽复又笑着唤了声,可是他眼底已然没了笑意。
然而,胤祯此时只觉胸口闷重,那里还会管得胤礽是个什么表情。看见面前有酒,随手端起,便一饮而尽。酒水清冽,缓缓流落他抑郁的心口,整个人方才恢复了些许知觉。
这时,胤祉踱步上前请罪,道:“儿臣胤祉,殿前失仪,扰了皇阿玛雅兴,请皇阿玛责罚。”
康熙面有笑容,却不见笑意地沉声道:“不怪你,怪就只怪十二同十四准备的这场表演太过精彩,差点连朕也信以为真,以为十四要当庭击杀这丫头。”语调一转,“十二,先前你说为朕准备的中秋贺礼,朕已经看过了,着实不错,该赏!”
“谢皇阿玛恩典!”
可话音刚落,康熙便作思忖状,道:“只是金银珠宝,你不缺;功名利禄,你不缺;封侯拜相,你又没那个资格。这倒是让朕难办了,赏你什么好了……”
胤裪想也不想上前道:“启禀皇阿玛,儿臣别的什么都不要,儿臣只要一道圣旨。”
“圣旨?”康熙意味深长地捋着胡须道,“十二,你可想清楚了,圣旨这东西可不是随便就能赐的。一旦赐下,便再也反悔不得。”
胤裪却脱口道:“回皇阿玛,儿臣已然想好了,儿臣绝不后悔。”
“你想要一道什么圣旨?”
“儿臣想要的仅是一道休妻圣旨。”
“休妻?!”胤褆诧异道:“十二,你你是在说笑吧!你至今尚未娶亲,何来‘休妻’之说?”
语落半晌,在场众人无一人应和。除了胤褆一人面有揶揄之色,其他人无不面色凝重,神情紧张的纷纷将目光投向乔伊然,因为他们心里清楚胤裪口中所说的“妻”就是此刻立于场中的乔伊然。
事实上,如今的胤裪虽有庶福晋两名,妾一名,且已有一子,却终未有玉牒册封的正侧福晋,所以按祖宗规矩他未曾有“妻”。可若说在这泱泱大清之中,与他有夫妻之名的人,也就只有康熙破格下旨赐婚的博尔济吉特氏豁尼沁伊然,也就是现在的乔伊然。
“儿臣妻,博尔济吉特氏,身有恶疾,不共粢盛,所犯七出,请皇阿玛下旨准许儿臣休妻。”胤裪言辞恳切,言之凿凿。
众人听得更是愕然,心想这博尔济吉特氏豁尼沁伊然俨然就在眼前,何来“身有恶疾”之说。更何况,胤裪虽与豁尼沁伊然有一纸婚约,却终未拜堂,又怎能说她就是胤裪之妻呢?
胤裪从容淡定的行至乔伊然身前,伸手握住她的手。
乔伊然不得反抗,无奈只得让他拉着。然而就在他的指尖触碰到她皮肤的那一刹那,沁骨的寒凉寸寸侵蚀着她的手臂,脊柱上也好似攀爬上了一条冰冷的蛇,令她心里渗得慌。
谁叫自她与胤裪相识以来,每一次相见总会有那么多惊心动魄,印象深刻的事情发生了。也不知这一次他会发什么神经。
乔伊然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眼中尽是无奈的妥协。胤裪冷冷的瞧着,眼珠子黑的都快滴注水来了,嘴角却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讥,兀的,撩起乔伊然的袖子,高举在人前。
转瞬间,只听在场赫然响起一阵抽气的声音。
“那是太皇太后的血珀隔珠手链!”
一个知道珠链来历的人赫然惊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