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十年,正是华殇王朝鼎盛之时。景帝年幼登基,辅臣把持朝政,十年来,将华殇国治理得有条有理,国泰民安。
今日是正月初六,大相国东方晏的五十寿辰,丞相府人来人往,好不热闹。东方晏面东而坐,接受万人朝拜,那架势丝毫不亚于当朝天子。他,头发花白,两鬓染霜,却依旧是面色红润,老当益壮。
“楚儿,人呢?”他的目光扫过人群好几遍,偏就没见着他的宝贝儿子。他的儿子东方楚,正是华殇国第一才子,华殇四公子之一,人称公子楚。
“楚儿是个安静的孩子,怎么会喜欢这种喧闹的场面,你随他去吧。”二夫人不过三十来岁,体态丰腴,一双眼睛生得极好看,水灵灵的,单纯的很。
“嗯。”东方晏剑眉微蹙,四座的人都能够感觉到他的怒意。
“少爷在后院习字。”一个怯生生的女官忙答道。
“哦?不给我这个老头儿祝寿,倒跑去练字了?”东方晏面带微笑,含威不露。
“……”小丫鬟吓得把头垂得老低,不敢出声。
“带路。去看看我的乖儿子练得是什么字体。”东方晏一面与宾客推嚷,一面搀着身边的二夫人朝后院走去。
相国府的后院不似前院那般奢华,没有雕梁画柱,没有珠帘幕卷,有的是花草遍地、绿树擎天,因而显得格外雅致。
后院的东北角有一池碧波,一个清俊的身影立于池边,白衫如画。他手执一根细长的竹竿,足尖轻点,忽得飞跃于碧波之上,以竹为笔墨,以水为画卷,一道一道书写其上。竹竿所经之处,碧波一层层满溢开来,惊醒了水上的红莲,随着律动的碧波缓缓张开花骨朵,露出娇艳欲滴的莲花瓣。
“咳……”东方晏轻咳一声。
水上的男子却丝毫没有在意,他依然专注于自己的画作。
“楚儿舞文弄墨、舞刀弄剑,哪一点不是你的强项?难道连给我祝寿的时间都要荒废于此?”东方晏强压了压心头的怨气,毕竟是他对不起儿子在先。
那男子依然不看他,固执地继续写字,背对着东方晏淡然道:“喜欢就无所谓。我不像父亲,连喜欢的事情都做不了,连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
“你……”东方晏顿时词穷,良久,低声道,“你母亲的事,是为父对不起你。”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只是母亲她嫁错了人。”男子的身子敏捷轻柔,白衣一袭在水面上飘来飘去,羡煞众人。
东方晏哀叹一声,伫立良久,方道:“父亲本不指望得到你的原谅,如此,你便继续恨父亲吧。”
“不恨。不如不恨!”东方楚手下加重力道,水光飞溅,映着朝霞,光彩夺目。
东方晏尴尬笑笑,又道:“你在水上练字,未免太玄了一点,倒不如去练武,手腕上的力气出来了,自然就成了……”
“傅山能练成,我也能!可惜找不到他的手迹了,傅山又不会武功,父亲想让我练武的话,就直说吧。”东方楚奋笔疾书,点点水珠惊飞了小荷上的蜻蜓。
“好啦好啦,文的武的都得慢慢来啊,快来喝点茶吧。”二夫人说笑道。
“谢谢二娘。”东方楚只是道谢,却仍旧在水上书写,不曾回头看他们二人一眼。
“傅山倒是没有留下什么手迹,可先帝陵前有块碑是他写的,改日父亲给你弄来。”东方晏接着道。
东方楚斜睨了他一眼,漠然起身,走到他身后,傲视万物一般,仿佛冷眼看着这一切,将这一切都看透了。“不劳父亲,儿子自己去取来。”
东方晏笑笑,并没有把他的话当真,因为擅闯王陵是死罪,没有哪个不要命的会这么做。“你来看看,这是什么?”他从衣袖中掏出一副画卷,递给东方楚,“这是宋版的孤本汉书啊,父亲知道你喜欢。”
东方楚没有接,而是取了二夫人手中的茶壶,一饮而尽:“我要的东西,我会亲自取来。听说先帝王陵里随葬了不少傅山的绝迹,改日我去见识见识!”
“不要胡闹!先帝的东西一样都碰不得!你母亲就是最好的例子!”东方晏怒斥道。
东方楚并不理会他的愤怒,反而笑道:“先帝的东西真碰不得吗?儿子不信这个邪!”
东方晏原想再说些什么,管家突然来报:“老爷,国师大人来了,已经在前殿候着了。”
东方楚听到国师两个字,整个人立刻失去了原先的平静,手上的竹竿被他生生折断,他恨国师!
“你留在这儿,不许去见国师。”东方晏对儿子吩咐一声,忙匆匆赶去前殿。
东方晏走后,东方楚略施小计,跃过后院的高墙,驾一匹千里良驹,奔往先帝的千年王陵。
再过几日便是先帝的十年祭了,届时将开陵三日,皇上领百官朝拜,趁着这个机遇,他要拿到傅山的真迹。
彻夜奔腾,东方楚在第二日傍晚赶到。
王陵重地有重兵把守,东方楚轻功超然,飞檐走壁,无所不能,几个圈子转过来,便饶过了一群守卫。
傅山的手迹刻在王陵入口处的石碑上,东方楚从袖中掏出笔墨,将墨水从石碑顶端倒下,染湿了整个石碑,再取出一张白布,拓印其上,黑纸白字,雅致非常。
“去那边看看,那边好像有动静。”巡逻的侍卫朝这边走来。
王陵入口处异常空旷,东方楚竟然无处藏身,慌乱之中,伸手一推王陵入口处的石门,石门居然开了。
侍卫们朝这边逼近,东方楚再轻轻一推,关上石门,整个人关入王陵之中。
眼前是一座千年王陵,其中沉睡着数不清的帝王,而先帝则是这些帝王当中最具神秘色彩的一个,他的母亲也因他丧命。
黑暗铺天盖地,伸手不见五指。东方楚随手燃着了烛火,就着微弱的灯光朝里面张望。
前方不远处的空地上隐约有一个女子单薄的身影,她穿着很旧很旧的新娘喜服,红色几乎褪尽,背对着他跪在那儿,右手握着一截长鞭,左手紧紧拽着一个木偶娃娃,那娃娃身上的衣服居然和她一样。
女子回眸的一瞬,他惊呆了,忙吹熄了手中的烛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