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她的名字叫“添香”,是江陵一所乐坊的总管。经过一番简单的商谈,我被成功应聘为香玉楼乐坊的“兼职业余歌手”,没有底薪只有提成,工作时间自由。
她问我的名字,我摇了遥头。
“在我们这里都得有个艺名,这样吧,就叫你白牡丹如何?”
我差点儿没吐出来,心想,这名字也忒俗气了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你想取个什么名字?”
这也不能怨我啊,谁叫她来来去去起的都是各种花的名字,要做我得做白鸟儿,于是我联想到了一个让我很熟悉的名字“白雀灵”。
走进去才发现,这座乐坊竟然这么大,里面对于我来说,就像迷宫似的,九曲回廊,纱幔层层叠叠,我不由开始担心,如果没人带路,自已是不是走得出去。
我被香姐七拐八弯地领进一座宇阁,她细细打量了我一番,迸出句:“还行吧,既然你不想让别人认出你,我也不便强人所难。你平时擅长什么乐器?”
我暗想,那自然是筝了,再一想,用筝不就告诉人家我就是天音公子么?转念后,我找她讨了把琵琶。
该我出场了,虽然无数次上台演奏过,这一次,蒙着白纱巾,一身素白的我,还是不禁有些紧张。
香姐意味深长地凝视着我,淡然道:“我看你不像是追逐富贵名利的人,既为求财应急,想必有些迫不得已的苦衷,你瞧瞧,台下有钱的人多的就是,只要你有真本领,还怕我给不起缠头么?”
我低下头,什么都没说。站在垂帘后这还没做好准备呢,直接就被她给推了出去,踉跄了两步踏上了圆台。
那圆台约摸有五六个平方,四围飘垂着几缕青纱,衬着我这袭轻衫长发,倒相映出五分朦胧,五分飘逸。
略一望,见许多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围坐在桌前,我忙收回目光,顿在那里纠结万分地呆了半分钟,最后不禁叹了口气:既来之则安之吧。
紧了紧手里的琵琶,想起了我娘,心中泛起阵阵苦楚。也没怎么想,随意盘坐在地上,几串叮咚脆响后,一曲一剪梅便应弦而出。
起先有一小段生涩,毕竟五年没再练过琵琶了,渐渐地,倒也听得过去;伴着这首经典的曲子,昔日的回忆纷至沓来,我在深情的旋律里正忘我地沉醉着呢,香姐忽然几个小步凑了过来,附在我耳旁轻声道:“你还是唱歌吧,琵琶还得再练练,”也不问我同不同意,夺了我手上的琵琶,扭着腰肢就走了人。
我登时无语,自尊和骄傲被打击成碎片。
场中一片寂静,无数道目光不约而同朝圆台这边投射过来,我的脸和脖子瞬间烫成一片,愣在当场尴尬无比。我摸了摸唯一给我安慰的面纱,万分感谢它在关键时刻帮我打住了掩护,不然自己必须得拔腿闪人。想了想,这一切还不都是为了向“钱”看吗,遂深吸了口气,无耐地站起身,举头瞥见不远的一张木架上,搁了盆娇艳欲滴的水仙,心有所想,便放亮嗓子清唱道:凄雨冷风中,多少繁华如梦。曾经万紫千红,随风吹落。蓦然回首中,欢爱宛如烟云,似水年华流走。
只是前世磁带里常放的一首老歌,突然唱出来,竟牵出无限的惆怅与伤感,不觉中,唱得越来越投入,眼底泛起丝丝泪光。
两遍过后,泪水潸然滑落,我背过身,心中不禁十分后悔来到这里:同是献艺,感觉差异却太大了!同是众目睽睽之下,不同于拔捻江南月的自信潇洒,这种清唱的方式,总令我忍不住垂泪丢人……
算了吧,这钱我是没本事赚到,谁叫自己脸太薄,又这么敏感呢?接下来,一门心思只想夺路而逃。
路在哪儿呢?香姐就堵在后门,自个儿只有从前门跑了,心念下,急速转个身,泼墨般飞扬起一袭轻纱长发,右前方好像有一方光亮,应该是大门吧?懒得去管其它,双手提起长裙朝亮处快步奔去,我听到身后传来香姐喊我的声音,不由跑得更快,一晃奔到亮处,那里果然是大门!我赶紧抹掉泪,一步踏出门外,夺路狂奔,没头没脑地瞎跑乱窜,见弯就转,直到再一次迷路为止。
糟糕,东南西北又搞不清楚了。
我问了个路人,打听张老将军家怎么走,他东指西指怎么怎么个拐法,把我头都搅浑了,末了,我总算聪明上一回,又问他江陵官府怎么走,他一愣:“哎呀,我说姑娘,这不就在你面前吗?”
我抬头一看,面前这栋门楼上,可不就挂着江陵府的横匾吗?不由暗暗骂自己是个睁眼瞎的笨蛋。
当衙役大哥带我找到旭峰的时候,他怔怔地打量了我很长时间;我缓缓解开蒙面的丝巾,片刻后,我见他唇上竟勾起一抹很少见到的笑容。
晚上,我一直睡不着。
其实太爷爷说得很对,我除了会嚎两嗓子扒拉扒拉琴,其它方面简直蠢笨如猪。为什么我总是不长脑子,永远变不成熟呢?为什么我一直都在留级?我到底是蠢得没救,还是天生弱智?看看旭峰,瞧瞧人家!也就半年时间,在衙门里混得多开呀,那些衙役大哥对他多尊敬,多崇拜呀!连老爷子也常夸赞他,说他聪明机敏,思虑周全,办事稳当。我呢?走了多少回,居然还摸不熟回家的路,像个小孩子似的被自个儿弟弟牵回来,真是笑得死旁人。
捧起我的“素意”:“夫君,我太没用了,钱一文都没挣到,还在外面丢死人。呜呜,素意,你说,怎么样才能赚到钱呢?”
琢磨了一宿,还是没想出什么赚钱的好主意。我要默言把绣坊里的工给辞了,回家照顾太爷爷,家里虽然活儿也多,好歹能抽出个空歇歇。她犹豫了会儿,还是不肯,我便随她跑到绣坊,当人家老板的面儿,扯过默言非把工给辞了:“都说了不干了,你还想雇佣廉价童工?这是非法的!”
中年男老板眯起一双淫荡的眼睛奸笑道:“我说姑娘,你不就是嫌工钱少了点儿吗?小孩子嘛,能干多少活儿?这样吧,你来我这儿,我专挑些轻好的事给你做,工钱我们好说,怎么样?嘿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