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老爷子便出来了,身边那两个警员已然离开,想来是得到了他们想要的答案,至于他们会怎么处理,老爷子就不得而知了,而且,他也不想知道。在他看来,警员调查的速度未必就能够比得上他,既然这样,又何必再多费唇舌呢?
老爷子三两步走到惜瞳他们身旁,看了眼车厢后面的棺木,眸色微沉,顿了下,然后对着众人说道:“我们走吧!”
众人应了声,便自觉上了车。
三后,紫苑大厅
温医生的丧礼并不隆重,白布黑幕布置的祭奠堂内庄严肃穆。
大厅的正中央摆置着棺木,棺木正上面悬挂着温医生的照片,照片是前些日子他刚拍的,他穿着白大褂,作为一个私人医生,他虽然在医院挂着名,但平常却是很难得才穿。他眉眼微弯,笑得很是温和,看着照片,会让不经意产生一种感觉,觉得此刻的他正对着你笑,就好像他还活着一般。
惜瞳站在正中央,静静地望着这张照片,心里戚戚然,她到现在都记得,那一日,他们怂恿他去拍照的时候,他笑得很温和,对着他们说:“拍得真好,下一次等我找到女儿之后,我一定要带着她一起过来拍,拍一摞,把我们父女俩失去的那么多年都给补回来。而且,我会去买一架相机,把我们以后每天相处的日子都用那台相机记录下来。”
他说得很开心,眉眼中都是笑意,仿佛真的看到了未来,看到了那些画面一般。
只是,他终究是没有等到那一天的到来!
来参加丧礼的人并不是特别的多,却也不少,其中绝大多数都是听闻了这件事情,特地从四面八方赶过来的。这部分人里很大一部分是他曾经的同学,虽然有些已经隔了好多年没有联系过了,却丝毫没有影响他们对于他的好感。
那会儿,温医生刚被展老爷子救回去的时候,整个人失魂落魄地,后来,在老爷子的开导下,大约过了一个月,他才逐渐恢复过来。再后来,因为失去爱人的事情,也为了报答老爷子,他选择重新回到学院学医。
说他迷信也好,说他愚昧也罢,再经过失去爱人,又接连丢失孩子的悲痛之后,他下意识地觉得,如果他在平时多做行善积德,终有一天,他会感动老天,让他的女儿会回到他的身边,让他们父女两个可以快快乐乐地度过下半身。
因而,在上学期间,温医生成了整个班级里最受欢的那个人,大家都愿意跟他交朋友,甚至愿意把自己的心事对他说。事情过去了那么久,他们到现在都还记得,这个人永远都是带着笑,云淡风轻的,但你一旦有了什么麻烦,在他能力许可的范围内,他一定会竭尽全力地帮你。
上午九点,丧礼准时开始
大厅响起哀乐,那些悲伤的声音,晃似勾起了大家痛苦地回忆,周围依稀响起了一些抽泣的声音,还有一些人尽管没有发出声音,却也悄悄地抹起眼泪来。
惜瞳站在棺木旁边,低垂下头,温医生正安静地躺在里面,他换上了早前定制好的寿衣寿鞋,脸上画着淡淡地妆容,正好掩饰住了他眉眼之间的忧愁,看起来很安详。再沿着肩际往下看,由于棺木里开着冷气,他的手指发白,上面依稀有一层薄膜。
她静静地望了他好一会儿,扯了扯嘴角,努力勾起一抹笑,然后,拿起手中的花环,缓缓地放在温医生的身上,很是温柔地说:“温叔叔,这是我亲手编的花环,好看吗?我记得很久以前你说过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戴上女儿亲手编的,虽然我并不是你的亲身女儿,但是我早已经把你当成了我的另一个爸爸了。在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工作很忙,常常会不在我的身边,是你陪我写功课,陪我玩,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睡,有的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你一直在我身边的话,我的童年一定有很多的不愉快。”
忽的忆起过去的那些事情,她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溢出眼眶,悄然滴落在温医生的身上,好半响,她回过神来,慌忙擦掉眼泪,强忍着不让它再流下,努力地扬起嘴角,接着说:“啊啊,真是的,那些风沙真是讨厌,居然迷了我的眼睛,温叔叔,我弄湿你的衣服,你会不会怪我?我想你一定不会的,你这么疼我,又怎么会舍得怪我呢?可是,你知道吗?我好想你,你跟我说说话好不好?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明明是没有流泪,可到了最后,她已经是声音哑得说不出话来了。
北然跟在她的身后,伸手握住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然后,倾身附在她的耳朵上,温声安慰道:“小瞳,你这样温叔叔会心疼的,我也会心疼的。”
掌心的热度蔓延至全身,惜瞳心下一暖,强压住胸口的抽痛,深吸一口气,按照旁边请来主持丧礼的那个人所说,绕着棺木走了过去。
然后,北然将一幅名为《挚爱》的油画放在他的身上。
五年前在一次画展上,温医生无意间发现了这副画,便深深爱上了,甚至愿意开出天价买下它,可是那位画家就是不肯卖,之后不久,那位画家就出国了。前不久,那位画家终于回国了,北然去找他买画,那位画家拒绝了,可就当他听完温医生的事情,不仅同意割爱,还应允了烧掉这副画的请求。
他看向温医生眉眼柔和,嘴角微微勾起,低声说:“温叔叔,这是那位画师我亲手交给你的,他说,这辈子,能有这么一个人那么爱他的画,他觉得很幸运。他还说,其实出国之前他就想把画卖给你的,但是后来出了一点小事情错过了,不过,现在这幅《挚爱》总算是找到了一个好的主人。”顿了顿,他忍不住在心里加了句:“温叔叔,谢谢你。”
说完,他也棺木走了过去,接着是所有的来宾一个一个走上去,等他们走回来的时候,眼中都是含着泪的。
不多时,就到了擎天。
事实上,这场丧礼,擎天并没有受邀,可是他不知道是哪里得来消息,还是跑了过来。
想着,手不自觉握成了拳头,微垂下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隔了好久,松开双手,收敛好自己的情绪,才又抬起头,无意地望向棺木那处,就见着一个很年轻的女子走了上前,那个女子垂下头看向温医生,额前的刘海正好挡住了她的表情,依稀可以看见她的嘴一张一合,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久,才像是……躲瘟疫一般离开了那块棺木。
毕竟在大多是中年人的丧礼上,出现一个年轻的生面孔,想让人不疑惑都不行。
惜瞳回过神来,侧抬起头看了北然一眼,微微摇了摇头,下意识地往北然怀里又挤了挤,说:“我也说不上来,就是觉得这个女人好像在哪里见过。”稍稍停顿了下,接着问道:“你见过她吗?”
北然微垂眉眼,略微思量了下,极为肯定地应了句:“没有。”
若是他真的见过,他一定会有印象的,就算是叫不出名字来,也一定会记得有这么个人的存在,不可能像现在一点印象都没有。
“哦。”惜瞳沉默地又想了一会儿,依旧没想不到,正巧这个时候也到了丧礼的下一个步骤,她索性不再多想。
按下按钮,将温医生的棺木送进火化室。
惜瞳瘫坐在大厅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厅上的闭路电视,那上面播放着火化的全过程,整个心就像是被拧巴拧巴成一团,彻底揪在了一块儿,眼泪刷刷地又流了出来,整个人趴在北然怀里大哭不止。
哭了好久,她才在北然的安慰中止住了眼泪。
从北然的怀中起身,她擦干眼泪,揉了揉眼睛,目光正好触及坐在最后一排的那个年轻女子,而且无意间望到她眸中一闪而逝的狰狞。不对,这个女子一定有古怪!
“然,我总觉得那个女人有问题。”
惜瞳眼睛微眯,眸色越发暗沉,看着那个女人的动作,惜瞳更为肯定自己的心中的感觉。想着,她迅速地挪开目光,俯下身,环住北然的手臂,状似无意地扫了她一眼,然后,靠在北然的耳边低声的说道。
北然面色不变,淡淡地说了句:“你想试试她?”
这句话虽是问句,但是他说得肯定,尽管他不知道惜瞳为什么会有那种感觉,不过,他相信惜瞳的判断,更何况,他自己也觉得奇怪。
北然颇感无奈地叹了口气,忍不住地轻捏了下她的鼻子,然后,对着她的眼睛看了一小会儿,点了点头,轻轻地拉了一下她,侧到她的耳边关切地说:“一定小心点,如果她真的有问题的话,千万要注意不要把自己陷入险地。”
“是,我知道了。”惜瞳心中暖意融融,嘴角也不自觉多了一丝笑意。
说这话,她从北然身上起了身,看着最后一排那个年轻女子,微抬眉眼,略微思量了下,心下便有了定计,然后,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一包早先准备好的面纸,倒没有直接冲下去“噼里啪啦”地就是一通问,反而极有技巧地先走到那个女子前排的一个快要哭背过气的阿姨身边,取出一张面纸温柔地帮她擦去面颊上的眼泪,然后,轻拍了一下那个阿姨的后背,关切地说了几句宽慰的话,直到那个阿姨断断续续地止住了哭,长长地舒了口气,这才站起身,接着,状似无意的对着最后一排的那个女人微微一笑。
那个女人顿时像是受了惊吓一般,慌忙后退了一步,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惜瞳,眸中不可抑制地闪过一抹抗拒,以及……一丝害怕,但很快就恢复过来了。看着惜瞳眼中的疑惑,分明是不认识她,微怔了片刻,假意轻咳了两声,颇为尴尬地站直身子,对着她露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地笑容。
另一边,同样吓了一跳的还有,站在不远处,一直注视着惜瞳的擎天。
她,怎么会来这里?(未完待续)